西行慢忆之初入新疆
2001年,我换了工作。一上任,繁重的工作几乎让我每天工作20小时。接下来,马不停蹄的出差2个月的结果是我面对医生诧异的眼神,宣布我得了带状疱疹,人称“缠腰龙”。医生嗔怪我:“得这病都是老年人,你这么年轻,体质怎么弄得这么差?这是病毒侵害肋间神经,可很疼啊”
我惨了,一入夏,得了缠腰龙,腰的右侧前后出现了一颗颗晶莹的水泡,伴着穿心的疼痛,整晚不能入睡。工作也并没给我修养的时间,老板总是满怀歉意地给我打电话,说这问那,在家根本呆不住,我不得不每天腰缠纱布,耐着酷暑,忍着钝刀在腰间神经上摩擦的痛苦,坚持上班。
艰难总会有回报。8月份我的病刚刚好,就有个机会去新疆。哇!我眼前一亮。新疆,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只知道那里的哈密瓜蜜一样的甜,姑娘谜一样的美丽。我大喊着:“我去,我去!”没事找事地给自己按了个差事,生怕老板反悔,一个人打着飞机“嗖”地去了新疆。
一路上,我都兴奋异常。不象以往上了飞机,就进入半昏迷状态,不吃不喝,昏昏沉沉的。我挑了靠窗的座位,精神抖擞地一路上扒着舷窗,不错眼地向外看。我的心一定比飞机飞得更快!
出发前的一个晚上,我已经花了大半宿的时间,上网侦查了一些神秘新疆的风土人情。老板也给了我很多建议:“你飞一趟喀什吧。那没人说普通话,就像到国外一样。全是维族人!”
说实话,看了这么多,我还没决定去哪,那么多美丽的地方,怎么够我玩得过来呢?
飞机正飞过一片褐色的大地,赤裸的泥土,荒芜寂寞。我想那新疆必定是水草肥美,化成碧绿的毯子,风儿掠过,现出成片低头吃草的白羊。于是,我无心把时光浪费在这样的景色上,随手翻开一本飞机上的杂志。就这么一随手间,我看到了一湖蔚蓝,那蓝是那么深沉、凝重、包含的人世间所有的蓝,点点的银光泛起,更衬托出蓝的沉静。我仔细地读了旁边的介绍:喀纳斯!象灵魂注入身体一样,像雷电鸣击的树干一样,我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湖,那迷一样的湛蓝,我知道:它必须属于我!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
广播中提醒我们已经进入新疆。
哦~~~,新疆的山峦好壮观啊!一道道山的脉络清晰分明,象刀刚刚刻画的一样,如同大地母亲身上的血脉。每一道皱摺清晰匀称,似乎岁月的风蚀都磨损不了它的棱角。自然就是艺术的结晶,那么神奇而富有韵律。
“请大家往右边看,这就是乌鲁木齐的标志---博格达峰”广播里传出空姐悦耳的声音。大家不约而同地向外看,真美啊!终年白雪覆盖的博格达峰傲然挺立,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闪光,雄伟而又圣洁。
“看到博格达峰,你就来到了新疆的关塞和首府---乌鲁木齐。”空姐的声音听起来都带着甜滋滋的味道。
一下飞机,热浪袭人,很快就觉得口渴。飞机上早有介绍:乌鲁木齐属于中温带半干旱大陆性气候,我本想坚持到酒店,没想到没出机场就已口干舌燥。乌鲁木齐的机场很大,修建得也很漂亮。就是不知道那一大群飞机上的人怎么三走两走,就剩不下几个了。空荡荡的机场就剩下我们这两三个人,还真有点糁人,一路上也没见着个卖水的小商铺。更觉得行李箱“咕隆咕隆”回荡在大厅里的声音有点余音绕梁的味道。四周的广告牌上:李亚鹏的大幅头像笑嘻嘻地冲着我,好像在说:“渴吧?这就是新疆!”
坐在出租车中,一路奔向市中心。车里也像蒸笼,然而我的热情更像沙漠中的火焰,拉着一口羊肉串风味的师傅问了不停。没到新疆前,我以为只有维族兄弟一张口说话,一串的小嘟噜声。到了乌鲁木齐,我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北京街边的长长的铁皮烤串台子,和上面吱吱冒油的让人馋得口水横流的羊肉串,我便好奇地猜测:“您是维族的?”“不是,汉族。”依旧是含糊不清而又带着特有的新疆风情的四分之三切音。“你是汉族?”他开始反问我。“不是!”司机有点诧异,回过头盯了我一眼。“那你是哪个民族的?”“不是汉族的!”我淘气地回答。他一边开着车子,丝毫没有减速,一边大半个身子转过来,深切地看着我,“嘿嘿”地笑了。
我喜欢那憨厚地笑声。在这笑声的陪伴下,机场到海德酒店的路似乎也近了很多。笔直的道路,洁净高远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污浊的干净。道路两旁的白杨,不像北京的白杨慵懒舒适地伸展着枝叶,像是午后刚过,沉睡中醒来的女人,伸展着腰肢,在床上用力拉长了身躯,扭动着,活络一下睡皱了的身躯。新疆的白杨枝叶密集紧凑得向上耸立,挤挤茬茬地簇拥在一起,好似职场上的男人,根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发根乍起,如弦上之箭般紧张。不由得让我想起小时的一篇课文《白杨礼赞》中的描写:
“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它的干呢,通常是丈把高,象是加以人工似的,一丈以内,绝无旁枝;它所有的丫枝呢,一律向上,而且紧紧靠拢,也象是加以人工似的,成为一束,绝无横斜逸出;它的宽大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它的皮,光滑而有银色的晕圈,微微泛出淡青色。这是虽在北方的风雪的压迫下却保持着倔强挺立的一种树!哪怕只有碗来粗细罢,它却努力向上发展,高到丈许,二丈,参天耸立,不折不挠,对抗着西北风。”
“它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屈曲盘旋的虬枝,也许你要说它不美丽,──如果美是专指“婆娑”或“横斜逸出”之类而言,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子;但是它却是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
你看你看,连杨朔都和我持同一观点:西北的白杨是男人的化身!
转眼间,进入了市区。宽敞空闲的马路的一侧突然出现一座暗红色的山。山并不高,似乎抬腿几步就能登顶。临近道路的这一侧山体立陡立陡的,仿佛有神从空用斧笔直地劈下来所致。四周平坦的土地,好端端地怎么飞来“一座山”?我问司机师傅:“这是什么山?”“红山嘴!”“红山嘴?!这么奇特的名字!”我看那山怎么也不像嘴,倒像是为了修路,把一座山包,一分为二,只剩下这孤零零的半个山丘告诉人们:山的存在。这么想后,每次我去乌市,路过红嘴山,心里都充满了内疚,好像人活着适应世界的时候比改造世界的时候总是少,人总是带着自己的认识去塑造自己内心的世界,而从不肯接受!
想着想着,进入了笔直林立的水泥森林。那年,乌市的高档酒店还没今天这么多,海德因其复杂的背景,占据着最佳的地理位置。路上司机已经介绍:海德是乌市最好的酒店之一。车刚停,早有眼窝深陷,高大帅气的门童弓腰打开车门,手遮门沿,训练有素。拾级而上,一位金发碧眼的外籍男子,带着职业的微笑,腰板挺得笔直,温柔地看着我,就连那微微地一鞠,脊背都不曾弯曲。我也带着笑,对他含颌致意。
房间是早就有人预订好的。行李生待我办完手续,早已侯在打开的电梯门口,我一边低头整理手中的票据单子,一边往前走,“咚”地撞入一个男人的怀里。行李生反应迅速地扶住了我,我头也没抬习惯性地反应:“噢,对不起!”“姐?!”对方却一声惊呼!
竟然是他!“呵呵”我不禁笑了起来。这是我几个月前在一次会上遇到的小伙子,他是帮那家国际知名公司做会的服务提供商。在甲方的眼里,他们只适合提供服务给自己。我没把他们仅仅当作vendor,我拉着他们一起品尝名品小吃,深夜游荡白日繁华的街道,体会喧闹后的满地狰狞,听邻家小妹低语呢喃,体会一个城市与另一个城市的差别与呼吸。他们一个跟一个敬我为“姐!”没想到今天在这竟然这样“撞”见了。
“你住哪间房啊,姐?”他一边说,一边从我手中抽离了装房卡的纸壳。飞速地扫了一眼,接着说,“咱不住这间房,你等着,我去帮你换一间!”没等我说话,他跑开了。没一会儿,满脸璀璨地笑,跑了回来,挥动挥动手,豪情满怀地说:“跟我走!”我笑,空着手,跟着两个大男人上了楼。房间换得很高层,推开房门,屋里是我喜欢的KING SIZE。他跑向窗边,象演员演戏一样,始终微笑地歪头看着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住落地窗帘拉杆,静止了几秒,“刷”地一声,拉开!
喔~~~博格达峰在阳光地照耀下,闪烁着神奇的光芒。它象画一样,堵满我的窗口。山上的白雪晶莹剔透,象是白雪公主生活的地方。太美了。我明白了他脸上始终洋溢的得意的笑容。我感激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激的话有的时候很苍白,他得意地跑出屋外,留下我一个人埋在KING的怀抱中,望着雄伟的博格达峰,幻想童话故事的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