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打车去的石田咖啡馆,据司机说,那是成都最有名气的富人聚集地。
上楼的时候,大熊正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先坐着,我马上就到!”
和大熊已经六年没见了,久得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儿:“好的,我在二楼靠钢琴这边。”
咖啡馆里人不很多,斜对面有群人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我看见那小巧玲珑的女人悄悄把手放在左边男人的腿上,那位置让我心惊肉跳。
服务生送来杯水,我告诉她我在等朋友,她就安静地退下去。钢琴声温和地传来,我不知道是首什么曲子,但可以确定刚从我耳边滑过的那段节奏是有瑕疵的,就象那段有瑕疵的回忆。
大熊是在老谭的酒吧里认识我的,那时候我每天晚上去那里唱两首歌,每个月可以得到4500块,没有小费,江南的小城,富人们的出手并不大方,更何况,我只是唱歌。
我以为大熊是包工头,他是那么的高,那么的壮,那么的黑,符合我脑海中关于暴富者的所有想象。他小心翼翼地请我喝咖啡,帮我打开鲜奶小包调味,在我涂了兰色眼影的注视下,洒了一半。老谭介绍说:“莉莉,江总每天都来听你唱歌呢!”
后来就成为朋友,很纯粹的那种。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大概就是因为我那句:“你哆嗦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大笨熊!”
再后来我知道,他是一家很大的医药企业的创办人,事业的重点在成都,已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偶尔喝酒笑闹的时候,他会半真半假:“莉莉,做我的情人好不好?”
我常常大笑着把手边能抓到的东西都砸过去:“做你的梦,太太要做就做大的,做小不是我追求。”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叫逢场作戏!我算是聪明的,知道男人往往既想得到又想丢弃,所以,从开始就提醒自己,玩笑可以,当真就是糟践自己!
我离开小城去北京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呼天抢地:“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把我的莉莉勾搭走了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那语气,就象一个丢了玩具的小男孩,完全不是个成熟的管理着千百人的老总。当然,我从来都认为他只是个包工头!
对面压下一片庞大的阴影,我笑了起来:“好久不见!”
他还没来得及跟我说话,乖巧的服务生就走过来:“江总,要点什么?来瓶洋酒吧,两位才够情调嘛。”
我挑了挑眉,看见对面的大熊做了个奇怪的表情:“又给我推荐,告诉你哦, 今天这是我妹妹,又不是女朋友嘛,要什么情调啊?!”
服务生于是盯着我微笑,我接招:“哥,我只想喝水,来瓶矿泉水吧!”
大熊呵呵地笑了:“两瓶。”
他还是老样子,细小的眼睛藏在镜片后,虽然在微笑,眼底深处依旧薄凉:“我的莉莉还是那么漂亮哦。”
我故意一翻眼:“打住,六年前这招就不管用,六年后你还用这招,莫非,你的女朋友没有好好调教你吗?”
他把巨大的头垂下来,表示沮丧:“完了,一看就知道你有很多男朋友,看你这滋润的小模样。”
于是都笑了。
不着边际地聊着,知道他现在发展的更好了,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兼CEO,(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么说,关于商业,我毫无兴趣!)他甚至告诉我他已经好久没有性生活,因为忙,所以连个艳遇都没有。
而我在六年前就知道,他的太太和他一直是分居着的,他曾经看着太太在深夜蹲在他身旁哭泣却没有拥抱她,理由是那会儿他有一个女朋友,那个女朋友是现在国内很红的一位歌手。
我问过他:“那你为什么不离婚?”
他说过:“我不会离婚的,但我希望我的太太交个男朋友,真的!”
我无从去评价他的想法,其实生活是很简单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什么惆怅什么情爱都是庸人自扰!我愈加庆幸在我快爱上他的时候抽身离开了。
他比我大10岁,我们最亲近的接触就是喝醉后一起把他的宝马吐的臭气熏天,然后相携着去开房,接着抢夺浴室,最后我在地毯上睡得人事不知,隔天再把他从浴缸里整齐地打捞出来。好笑的是,不知道他的哪件内衣掉色,毁了那件浅灰的范思哲T恤。
说一阵笑一阵,他笑得喘不上气来:“你还说,那年是我本命年,要穿红裤头的嘛!”
劣质红裤头加上范思哲,我真佩服他的品位!
他的眼神不再薄凉,暖暖地注视着我:“你相信爱情吗?”
“你怎么那么酸,大熊,是不是好久不见我,发现我越来越迷人,后悔放过我了?”
“他爱你吗?”
我看着他,确信他是真诚的:“爱!我也爱他,当然,还有我的女儿!”
他叹口气:“我们走吧,我也累了,这几天忙着修建厂房,真的变成包工头了。”
我握住他的手:“其实,我一直为你骄傲!我也为我们是朋友而骄傲!”
我知道,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矫情真不合适,可是,看着大熊猛然挺直的背影,我明白,他需要我的矫情。物质的丰富也许并不能满足他对情感的需求,再强大的男人,都害怕孤单!就在刚才的谈话中,我得知,他和那位歌手分开了,原因是歌手逼婚。我再次庆幸我和他仅仅是朋友!
出了门,我很严肃地对他说:“做为一位资深的家庭主妇,我要告诉你,两瓶矿泉水,坐了两小时,收咱120块,忒黑!”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们就这样笑倒在石田咖啡馆的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