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小沙河,源于非典的爆发。
当满街的大白口罩变成五颜六色的时候,让我们全家相信这场突入起来的灾难,是非得持续一段时间的,不然人们不会苦中作乐地在这小小的口罩上找乐子。
学校的课停了,公司的班停了。街不敢上了,商场不敢去了。带着两岁的遥,我们开着小奥托,顺着高速往北吧。北边好歹上风上水,空气总归是要好一些的。
顺着泥路往东走的初衷,是希望观赏一下富人们居住的碧水庄园,只听说那房子当时是以美元来计算的。一路往东,却被左边的小河吸引,碧水的庄园早忘到脑后了。不知是因为有汽车经过还是仙鹤灵气,驾驶座上的我被悠然从芦苇丛中腾出的一对白鹤惊得差点撞到路边的大柳树上。突然联想到在鹭岛的生活,傍晚沿着员筜湖两岸漫步,金色的夕阳将湖面铺得熠熠闪光。白鹭绕着湖低飞着,盘旋着,像珍珠编成的网,密密匝匝,咿咿呀呀地做着游戏。停车驻足观赏北国京都一对白鹤,形影相随,优雅从容地落在河中间的芦苇甸子上的水岸边。惊喜的我对先生说,“北京真好,还有这样的地方。”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优美从容的鸟,学会了他们的名字:白鹤。
接下来一两个月的闲暇,我们把大部分的时间留在这让我感受着梦回南国的地方。遥的小脚印留在两岸的各个角落。我们兴奋得把为数不多的朋友都带到这个叫做小沙河的河边,分享着这尚存一息的原生态带给我们的惊喜和快乐。
那个时候南岸的土路两侧,从碧水的路口到河堤,是高耸的在路中合拢的大柳树,那一年的夏季,在这林荫道中,我的奥托来回穿行,穿越过那些特别的日子,让全家人远离恐慌,偷得一份闲暇和安适。
以后的几年里,带着孩子写生,烧烤,带着友人垂钓。迷上小沙河春天的垂柳,夏天的芦苇甸子荷塘,萧瑟秋风里,一排排枯柳在河中的倒影,冬季里都市里难得觅见的苍凉。
见证水坝东边公园的修建,机械的轰鸣让那对仙鹤不知在什么时候在视线中消失,记不起最后相见的时日。倒是生命力极强的野鸭子们仍然快乐地在芦苇丛中游戏,让小沙河依旧生机盎然。
一年的忙碌竟成了与这生机盎然的永别。
当我们爬上那个小坡上了水泥路面的河堤,孩子们惊呆了。
“芦苇丛呢?”
“野鸭子呢?“
疑问从后座上陆续传到我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无语哽咽。
姐俩突然没有了声音。7岁的遥和千都到了可以感悟一些事情的年龄,不说话,只是张着嘴望着窗外。只有少不经事的空儿还在不停的喊,
“哇,大吊车,挖土呢!”
我看到灰黑的裸露的河床,死灰的,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一根芦苇更不用说也鸭子的影子。只看到被抬高的堤岸被拉得很平整,大约是要铺草坪吧。
车沿着南岸往京昌高速公路上驶,快到尽头的时候,
“路边的大柳树没有了,水里的枯柳树也没有了。”遥有些绝望的声音。
“妈妈,我想哭。”
妈妈何尝不想大哭一场,北京的小沙河,是妈妈寄托对南方家乡无限思念之所。
“没关系,宝贝。你不是还有许多画么?”
“可是没有了芦苇,小鸭子住哪里呀?”孩子的忧虑,是那些曾经带给她欢乐的小小生灵。
开发从远古的时候,就从掠夺开始的,不是么?这掠夺,人类注定是赢家么?
庆幸女儿和我都尚有一些画作,可以留着回味。尘埃落定那天,曾经让我多少次驻足的白鹤,神秘地忽然在水面上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成群的野鸭子,芦苇荡子里多少不知名的小生灵,还能回到让我梦回故里的小沙河么?
写下这些文字,算是对即将完全消失的我的小沙河做个祭吧。(2008年仲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