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气死人,狗比狗气死狗 作者:seashell
(人气:16631 发表日期:2001年11月27日 10:14:21)
人比人气死人,狗比狗气死狗
人比人气死人,这虽然是句老话,但一贯性情平淡的我却信奉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命自己受,从来不肯和别人去比什么。所以,我潇潇洒洒地活到现在(说难听点,是傻傻地活到现在)。
其实早就看到了人与人之间太多太多的不平等。第一次深切地感叹是大一开学不久,我就得知班里不少同学高考分数在500多分以上,有的理科分是五百五十几,有的文科分是四百刚出头(我们班是文理兼收,那一届理科的录取线比文科低了二十几分),分数相距甚远,却被同一校同一系同一班录取,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生错了地方投错了胎而已。
平时上课倒也没什么,一放假,就越发地让人无法比了。寝室里有人坐着飞机回家休假(当然那时尚未听说什么911事件,飞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噼里啪啦三天两头地往下掉),而每栋宿舍楼都会有同学因家境困难无法凑足路费回家,留在学校打工。春节时,学校所能做的也只是把这些同学集中起来吃一顿团圆饭而已。
毕业了,有些同学一回家就进了政府机关,分了新房子,也有的人无处可去回家务农或南下打工。交通部的几个子弟成绩平平,却可以留下来继续读书。我依旧平和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我不想改变自己的个性,既不跟天上坐飞机的比,也不跟地上种田的比。
然而,世事难料,性情固执的我,不想把人和人比,却把狗跟狗比了起来。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小动物,无论如何恳求,妈都不肯养。她说:动物的寿命太短,养出了感情,再看着它们逝去,脆弱的我会伤心的。记忆中,九岁那年,我因文章在全国的刊物上发表,妈破例给我买了一只小白兔,但也只养了一个寒假,就把它送给了一个医生朋友。每隔一段时间,我会知道它的消息,长到7斤时,据说得了肺部感染不治而死。也许是由于妈的英明决策,我没怎么伤心,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伤感。从此,妈妈更加坚定了不给我养动物的决心。我家只有不断地买绒毛动物,绝不买有生命的东西。
搬到新的小区后,院子里有很多养狗的。手术后,我病休在家,天天和妈去散步,常去前一栋的张叔叔家看看。他家养着一只斗牛士狗,叫牛牛,的确很牛气,喂一般的饼干或者它不爱吃的东西,它是懒得理你的。为了讨得它的欢心,中秋节我特意去超市买了上好的月饼给它送去,才得到它的认可。
上个月,妈带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主人是一家大型进出口公司的老总,他家的斗牛士狗也叫牛牛,不过比前院张叔叔的狗更“牛”。黑亮黑亮的毛,长得极结实。这个牛牛不但有自己的“房屋”,自己的衣服,自己的玩具,晚上想跟谁睡就跟谁睡,在家里横行霸道。就连我们吃饭它也要上桌,主人先是耐心地与它商量,请它下去。无奈,牛牛坚决不同意,主人只好抱着它,和我们共同进餐。餐桌上的食品非常丰富,主人拿过食品,分一半给牛牛,自己吃另一半,看得我们瞠目结舌。这是我吃得最害怕最艰难的一顿饭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近距离地和狗一起吃饭。
隔了一周,妈在南口乡下的一个朋友又邀我们去玩,主人姓刘。在一个农家大院里,他也养了一条狗,叫露露,也是黑亮黑亮的毛,但长得和它的人一样,瘦长,显得非常精干。
露露刚一见到我们,十分陌生,高高地昂着头,目光中充满了警惕。在主人与它不断的交谈中,露露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它欢快地摇着尾巴,在我们身边穿梭着,和我们一起到每个房间参观刘叔叔的产品加工过程。
四四方方的院落非常干净,而且十分地宽敞,正北方是围墙和一个大铁门,另外三面是明亮的红砖灰瓦房,很多房间里都堆放着成品和半成品的仿真动物。院子中间有十几棵高大的柿子树,丰硕的果实还没有摘完。露露时而围着我们转,时而跑到那些“狗熊”、“猩猩”身边玩耍。尤其一只卧在地上的“东北虎”,有两米多长,和真的几乎毫无区别,露露特别喜欢围着它玩。正在我们惊叹这只能以假乱真的“老虎”时,露露突然昂首站在了虎背上,比起当年的武松,一点都不逊色,真是威武极了。那个情景如果抓拍下来,我想一定会得什么奖。我不由得从心里喜欢上了露露。
中午,主人带我们到附近的餐馆吃饭。露露跟我们走到了大院门口,便不再动了,——不知是不是主人从不带它去餐馆的原因。
我们吃着地道的农家饭菜:小米粥、玉米饼,其它一些叫不上名字。桌上除了一盘油炸的小鱼儿外,唯一的荤菜就是一大碗妈妈特意带去的麻辣鸡翅。因为前几天,同行的张阿姨就讲:刘叔叔由于产品还没有打开销路,资金积压,生活有些困窘。他们都是以前兵团的老同学,即使阔别了二十多年,再次见面,仍没有一点客套。刘叔叔向妈讲到了他辞去了检查官公制的原因、他瓦解了的家庭、他艰难起步的事业,讲到了他从一只小鸟做起,直到现在,做狮、虎、熊等各种凶猛动物时的心态,当他讲到与露露的相处时,沧桑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讲到亲人才有的笑容,我想:也许是他太多地看到人类丑恶的一面,才使他爱上了动物吧!
席间,大人们的话题一直像推磨般的沉重,细细地、缓慢地挤出浓浓的耐人寻味的浆水。不知什么时候,阴阴的天下起了密密的小雨。一顿饭吃了许久,我静静地听着,一点都插不上嘴。桌上的饭菜都凉了,只有玉米饼还飘着一种特殊的香甜味道。妈见我十分爱吃,又要厨师做了二十个,给我和张阿姨打包带回去,并悄悄地出去买了单。事后很久我才知道:那顿饭的费用不及我们在香格里拉一顿自助餐的十分之一。当我们起身准备离开时,刘叔叔把桌上所有剩菜连小米粥都带了回去。在收拾桌上的鸡翅骨头时,他说带回去给露露吃。
回到大院,露露第一个迎了上来,围着我们又蹦又跳。我不知它中午吃了什么,刘叔叔蹲下来,把塑料袋里的骨头喂给它,它竟然咔嚓咔嚓吃得那么香,一点都不挑剔。我在一边愣愣地看着,突然想起了两周前同桌吃饭的牛牛,肥肥的,笨笨的。从不把人和人相比的我,不知为什么竟把狗与狗比了起来,心中一下子充满了对露露的偏爱与心疼。
由于身体没有恢复,妈急着带我回家休息,刘叔叔送给我们两箱柿子。当车慢慢地驶出院子时,我一直回头看着。在密密的小雨中,刘叔叔一直不停地向我们挥着手,露露安静地蹲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离去。
路上,我们的话题仍旧离不开刘叔叔。连张阿姨也看出来他和露露的感情非常好。劳累了大半天的我无力地靠在妈身上,听着他们的谈话,眼前满是露露的影子。不知为什么,一种挥之不去的伤感始终围绕着我。
回家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由自主地跟妈讲起露露和牛牛。我不知动物的思维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互相攀比,它们无法用语言向人们表达什么。但我始终认定,它们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妈说;尽管露露吃得很差,但比起牛牛来,它有自己的天地,有宽阔的大院,有树有草有花,还有很多动物(尽管是假的)与它相伴,同时,它也拥有主人无限的疼爱。而城里的那些牛牛们,虽然拥有许多物质上的东西,但它们的空间却永远只是家里那一块小天地,偶尔主人有空时,才能像放风一样领他们出去感受一下大自然。如果它们有语言,我想一定也会有不满意的地方。听了这些话,我心中的忧郁一下子减少了许多。
离开露露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它一定不再记得我了,但我却始终惦记着它。我知道:一旦有机会,我会再去看望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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