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躺在病床上的彭柏林气喘吁吁地说:
“第一件事是我死后一定要和郭蕊安葬在一起!今生不能成为夫妻,死后一定要在一起!……”
“一定,一定!”妈妈擦着眼泪说。
“第二件事,我的师傅雷凤超,在他挨整时转移到我这儿一些手稿,就在咱家北屋里的衣柜下的抽屉里锁着,待到时局好转后还给人家……”
就这样,彭柏林于1976年1月11日上午10:07告别了他曾依依不舍的人间,年仅24岁。
彭帅遵守对儿子的诺言,找到了郭永强,最终让儿子与郭蕊合葬在一起,并在青海省西宁市小桥公园的西北山脚搞到一块墓地,竖起了墓碑……
呜呼! 30多年过去,老雷无时无刻不感到内疚和惭愧! 30多年前的那句冠冕堂皇的话,却使两个年轻人丧生!
……
老雷在上学时曾读过两幕英文话剧的剧本,题目是:“Dr. Johnson and his father”。说的是英国大字典的作者Samuel Johnson(1709-1784)的故事。
第一幕:
说的是在18世纪英国的Lichfield城的一家小书店外,大雨瓢泼。一衰弱之白发老人于门旁小桌上包裹书籍,为的是赶去参加Uttoxeter的书市。老人体弱多病,干活时常常发生剧烈咳嗽,他便用手捂住胸口喘息。他呼喊自己的儿子“Samuel! Samuel!……”以求帮助。原文描写到:
“In the farther corner of the room there is a young man busily reading from a large book that is spread open before him……”
很显然,那孩子被眼前展开的大书深深地吸引,纹丝不动。
“Samuel! Samuel!”again the old man calls. But Samuel makes no reply……(老人再喊自己的儿子,但儿子依然没有反应)……
第二幕:
大约50年后,恰好又在Uttoxeter的书市上,阴雨绵绵。“A chaise from Lichfield pulls up at the entrance to the market square.”(一双轮马车从Lichfield而来,停到市场入口。) 该幕的大意是:从马车上下来一位70多岁的老者,手持笨重的拐杖,站在风雨之中。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用目光巡视着周围棚下的书摊,全然不顾秋雨滂沱。
“疯子!疯子!”人们惊呼,还有顽皮的孩童投掷泥巴,投打老头。
“不要打啦!”
突然,一位从伦敦而来的上流社会的人士认出老头,大声疾呼:“此老者是当代英国文学届的一头雄狮,是英国大字典的编辑者,SAMUEL JOHNSON博士!”
话音一落,众人簇拥;甘愿陪老人雨中站立者不计其数。原来是50年前看书入迷的Samuel, 在雨中没有帮父亲打点书籍,致使父亲患肺炎身亡。如今老人是特意来这里忏悔,赎罪。
这个故事深深地打动了老雷。虽然郭蕊的死亡是完全意外,但他深深地为那天夜里阻值柏林破门而入感到内疚。30多年过去,他就像有了心病。当然他无法和Samuel Johnson博士相提并论,但至少要采取一些类似的行动,以求得心灵的安宁。
公元2005年12月29日深夜,青海省西宁市恰好又是大雪纷飞,在过去“小白房东二排1号”的旧址,如今已是职工健身、休闲的花园,一位年近6旬孤独的老人默默地在风雪中站立。雪花飘落在老人的额头、面颊、眉毛和胡须,把一切都染成白色,只有眼角的雪花渐渐融入到老人的泪水里,顺流直下……
“快看!老头哭了!”
偶然经过的行人发出惊叹,不时地回头张望,好奇地、揣测着老人身后的秘密……
阿!整整30年过去,这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当年的‘小白房’荡然无存,就连老雷住过的单身宿舍楼也早已被夷为平地!
第二天,老雷在王铁良的儿子-王军的陪同下驱车来到了青海省西宁市小桥公园的西北的山脚下柏林和郭蕊的墓地,只见碑文刻着:
“爱子彭柏林,爱女郭蕊之墓 彭柏林:祖籍江苏省南京市,1952年3月14日—1976年1月11日,年仅24岁;郭蕊: 祖籍黑龙江省哈尔滨市,1956年3月12日—1975年12月29日,年仅19岁……”
老雷弯腰鞠躬、赎罪,一言不发,老泪纵横……
“您不要自责了,我父亲生前也总是这样……”王军说着,就搀扶着老雷站起,老人哽咽着说:
“柏林啊,师傅对不起你!古代有林黛玉和贾宝玉,外国有罗密欧与朱丽叶,几乎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可惜你的师傅无能,即不是作家,也不是名人,你们的爱情故事至今也无人知晓!”他喘了一口气,仿佛是自言自语:
“彭老师!郭先生!你们好!如果你们还健康地活着,一定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如果你们已离开人间,那一定会在天堂里与爱子、爱女团聚! 我要把你们儿女的故事在网站里公开,你们会原谅我吗?”
突然,一股青烟缓缓从坟头升起,分为两朵绚丽的藏红花,衬托出柏林和郭蕊那青春而美丽的面孔,他们微笑着,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此时的老雷已经头晕目眩,耳边又响柏林的歌声: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天还是一样的开
我的青春一去无影踪
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
阿,青春啊,青春! 老雷望着他们青春的身影冉冉升起,渐渐融化在美丽的天空之中……
(全文完)
尾声:
2007年年底,老雷曾接到青海王军的电话,说柏林与郭蕊的坟墓已被翻修,焕然一新。此外墓碑的背面被人新刻一首诗:
单跳机车独相会,夜半女孩身后随;
兴致勃勃公园聚,主席像前惹是非;
多次相约被人搅,飞来横祸难拒回;
痴情少年多情女,可怜柏林与郭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