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夏季,先生把我从南方接到北京,彼时我已经怀孕两月有余,一路孕吐,走出北京站时我已面无人色。北京的八月骄阳烈烈,清晨七点就开始烫人肌肤。那时无助的心情至今我还心有余悸,这辈子,我仿佛都没那么手足无措过。倚在先生怀里,我轻声说:现下,我只剩下你了!
出租车穿过刘家窑桥把我们带到一个叫东铁匠营的地方,灰色的小楼,破败的平房,面色冷漠的老人,如果这就是下马威,那,的确是让我刻骨铭心,我瞬间坠入江湖。
整个孕期,我苦苦支撑,仅存的傲骨让我每次都告诉娘亲我很幸福。我洗衣,我做饭,我独自闲逛在陶然亭宽阔的园子里-----再心苦,我也必须让胎儿感受到大自然的清新。旧日朋友来京,我轻松一句谎言:我和先生外出度假,不能相见。转过头,先生问我:可有后悔?我温柔且坚定: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让他成为我真正的过去!
03年夏季以前,我的事业风声水起,周围晃荡的都是所谓的高层成功人士。太过的顺畅让我骄纵任性,好似世上就没有能难住我的事情。年轻貌美令我在各种场合如鱼得水,我聪明且谨慎地游走在堕落与成功的边缘。
商人甲由于批文的事情与我相熟,某日约我相见于饭店客房。
进门后,桌上一沓厚厚的钱晃的我眼晕,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商人甲斜靠床头:这里是10万,若你肯跟我,明天我还会再给你,你开价!
我失笑:您真看得起我。还有别的事么?若没有,失陪!
当生活以赤裸裸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惊觉,原来无论我如何孤芳自赏如何自命清高,只要你混迹于尘世,男人只把你当做一个可以开价的玩物,却原来,我所有的骄傲只来源于我的年轻。可怜我还一直自以为聪明,装疯卖傻惹世人嘲笑。这世界,恐怕暂时还只是男人的,唉!
先生的出现让我坚定了离开的决心,我潇洒地对旧时辉煌挥一挥手,不愿带走哪怕一丝怀念。我对自己说:天,终于可以走出漂亮的玻璃瓶,从此呼吸于酸甜苦辣的人间。却不曾想到,北京南城爆土扬尘,直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女人大抵分三种:一是屈服的,我不属于这类;二是刚硬的,我也不属于此类;三是柔韧的,我是这一类植物!我把自己喻为水,存在于何种容器中我就是何种模样,我太了解自己强大的适应力。这并不是对生活的屈服,而是享受生活的标志!我喜欢各种形式的容器,我愿意变换各种姿态的美丽!我让我所有的触角尽量在干燥的京城吸足水分,然后夺目地盛开,低矮的平房从此有了绚丽的色彩。
胎儿日渐成长,滚圆的肚子让我享受到做母亲的喜悦,这喜悦来的如此强烈而塌实,每次胎动都好似战鼓敲响,我必须昂首阔步,大步前进,好日子,在前头!
转瞬,我在南城开花结果,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日子平实地过去,我爱死每天乏味的规律进行曲,孩子成长的每一个瞬间,夫妻间每一个了解的眼神都成为整首曲子中令人心颤的跳跃音符。平房还是平房,而我的心每刻却都在积极的跳动,坦然绽放最美丽的笑容。
某日,加班后晚归,小巷深处有一男子突然截住我,他迅速褪下裤子,露出私处冲我淫笑。我冷静地看着他,这或许是个暴露狂,虽然夜色深沉,但再走几步就是家门,无须害怕!迎上去,我指着他:你,给我收起那玩意儿,你知道我干吗的?我是前面铁营医院泌尿科的医生,每天见的多了,就你这个,什么东西!我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如此突兀,那人显然被我的气势压倒,茫然看着我大摇大摆走过他身旁,连步伐都不曾紊乱。既入江湖,那我就使一招出奇制胜!
生活从来都会善待积极的人!慢慢地,北京对我敞开了宽厚的怀抱,南城在不知不觉中变换着模样,我周围也有了真实的朋友。我们一起聚会,一起出游,一起讨论如何和老人和睦相处,如何给自己的爱情添油加醋。我从未如此靠近幸福,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笑真实的哭,我想,我的好日子是真的来了!
昨日,snowflower携夫送我回家,车停好后,snowflower指着路口的牌子笑说:你们家这儿真逗,还横七条,顺五条,好有江湖气息啊!
我不动声色:哼哼,我住江湖南,我会两招鲜,一招横七条,一招顺五条!
其夫扶着方向盘直乐,一激动磕响了喇叭,惊的行人仓皇逃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