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去结构我想象中的小说,我就想,把她的份量设置在全部内容的1/5左右。我曾一度想起在塞班岛上见到的一个日本女孩儿-----当时她脸上流露出的神情,就不是通常意义上,例如,当我回到国内,天天看见的那些适应着生活嬉笑的人的神情-------她的脸上带着天真的冷酷的笑容。我们第一次在电梯里碰见时,她甚至还用清晰的眼神传达着浅浅的羞涩。
后来,我看见她和一个中年男人依偎在车厢暗淡的角落里;那个男人过了一会在后面吃吃的笑着;我撇了一下头,正好看见,在车窗户的玻璃上,映出她皎洁的面庞上,冷漠而又让人吃惊的放荡之情。
一
回到北京的时候,我想到,她的年龄大约是20岁开始。就是在我快上到大学的时候,这个年龄的人刚刚出生,对于她们,被叫做80以后。
这个北京女孩子,是85年,她今年应该是22岁。
有一次,1个新加坡人在北京的胡同里搞了一个PARTY。他叫来了高尔夫圈子子里的人。因为这个人一直在劝我们帮助他的高尔夫赛事,就着急的约请着,于是我和一个朋友也过去了。
在那种不大认识的场合下,我们不住地站起身去自助;不一会,就吃饱了。也就是说,发现该走了。
但这个主人却恰恰宣布,他还有1个不同的节目。我们听到,他请了一大堆卖红酒的人。
这时,在场的外国人,就兴冲冲地凑到琳琅的酒瓶子前-------我也去看那些好看的瓶子。
后来发现,酒是看了,但是买不起,就决定真的走了。
我拿着车钥匙,然后,就在门口看见了她。
因为那天是12月里的1天,我就清楚地记得,她穿着裙子。
她光着两条洁白的纤细的腿,站在那个四合院的门口。她穿着一件光滑的毛茸茸的大衣,把一个孩子的脸藏在衣领子里。
走到门口,她说话了:先生,请把名字写在这儿。
我看见她涂着口红的嘴。
完了,我说,你是嘉德公司的吗。
她就学着成年女子的声音:我们是临时被叫来的。在嘉德实习呢。
她机灵地说了后1句,我知道,那就是,她正在上大学。
在这座被装饰得古怪而又灯光迷离的四和院的门口,我看见她留着1个日本女孩子的头型:就是刘海齐刷刷的在眉上,黑色的头发紧紧的裹着脸。当她用细小的眼睛清澈的微笑时,她那柔弱的脖子就从衣领子中钻了出来。
聊了几句,她说她在北京联合大学。
后来知道,这是个北京女孩儿。
第二天,我就给那个新加坡人打电话;玩笑中,我问他,怎么昨晚院子中站着一群女招待,他说,都是从北京的大学里花钱请来的。
我问起那个北京女孩儿时,他回答:叫刘璐。
那时是2004年。
这个小女孩儿2005年的6月左右,给我打了1个电话。问我她是谁,我说我还记得她。因为我问过她的新加坡老板。
她在电话里说:要毕业了。
我们见面的时候,她还是那个样子。只是这一次穿着浅兰色的衣服。她洁白的脸庞,和那个细小的脖子,我在远处就看了出来。只是她穿着高根鞋在那边飞快地走过来时,我身边的同事一直看着她孩子一样的腿肚子--------似乎那白皙的颜色让他有些困惑。
刘璐坐在我的对面,不一会就熟练地去餐厅里取食物。嘉里的自助餐厅,对于她似乎没有一点压迫感。她轻快地在灯光与盛放着食物的碟子间穿动着,那淡兰色的衣服在凝静的光芒下显得温柔和充满生命。
“毕业了怎么办呢”我问她。
她漂亮的细细的眼睛就在那黑发遮盖的脸庞上灵活地绽开着:我想去香港。她满不在乎地说。
做什么呢。我问她。
溜达溜达看呗。她调皮地吃着樱桃。
还有几个月毕业。我接着问。
四个月。她用叉子飞快地划着浅黄色的桌布,好象正在搜索着自己的思路似的。
我说了几句找什么工作的话,我就发现,她手中的叉子就越划越快------那意思是,她的思路已经找不着了-----于是,就不再说工作的事儿。很快,她那好看的眼睛就又笑着,嘴里不断吐出食物小小的刺。
过了2个月,我知道她去民生银行上班了。就是说,在那做毕业前的实习。
有一天,我开车到西单。她1个电话打来,我就拐了弯去看她。
走进大厅,她穿着一个深兰色的正装,估计是该银行的DRESS。
我问她,做什么呢。她就歪着那个小日本的脑袋:财务部实习。
这时,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伸出脑袋叫了她一嗓子。刘璐就模仿着她想象中的女人,冲我得体地说:我们该去吃午饭了。
看着当时的样子,她实习得还不错。
1个月后,她又来了电话,告诉:已经在西门子了。
我问,为什么不在银行了。她在电话里清脆地说:烦!
这个小孩儿从此就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她不断地告诉我,夏耐尔是新的公司了。然后,又去了4A公司。刚刚记住智威汤逊的名字,她又飞快地,飞快地,辞职了。
2006年的时候,她甚至跑到BTV的财经频道。这一次,问我可以当主持人吗。等知道是那么不容易的时候,她在几周后,又飞快地,飞快地不见了。
然后过了半年,她就会发来一个短信,意思是:烦死了,快帮我找个工作吧。
等她发来简历后,她就又飞快地,飞快地消失了。
06年我们还吃过一次饭。她说后海就是她小时候家旁边儿的地儿。这个小孩儿就坐在后海的岸边儿,用洁白的脸看着秋天的水。刚吃完了食物,就转向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变难看了。
我发现,她是长大了些。她那孩子的脸上飘掠着一丝气愤的神情。她张开眼睛望着寒冷的水面时,我第一次发现,她并不是细长的眼睛。而是常常任性的明亮的大眼睛。
我就问:刘璐,你是不是脾气不好?
为什么?她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说,刚才看见你满眼冒凶光。
她又绽开那个2年前的酒窝儿:我的脾气大得要死。我妈都不敢跟我说话。
你爸呢。我问。
天天卖他的车。她撇了一下嘴。
什么车?
知道别克吗。她认真地望着我。
废话。我突然觉得她是个不适合工作的人。
刘璐,你除了上班,有自己的兴趣吗。
我,双性恋。她猛得扬起了柔弱的脖子,又马上抓起眼前的啤酒,咚的喝了下去。
她坐我车回西单的时候,就把一音乐碟塞到了CD机里,我听到那音乐的情绪非常的复杂:我的意思是,是一种又忧伤又跳动的音乐。我看到的画面是,昏暗的酒吧里忐忑不安的眺望。
果真,我有差不多1年没再见到她。
有时一大早醒来,看见手机上在夜里3,4点她发来的短信。要么是个奇怪的笑话(可能她突然觉得好笑),要么是问:她正在某个酒吧,能不能一快过去玩。要么就是:想知道我最近还好看吗-------我能猜到,她肯定已经不上班了。
07年的11月,我又见到她了。
她说晚上还有个约会,我们就在东方广场的麦当劳里聊一会天。
我就在窗户里,看见她从远处,光着纤细的洁白的腿,2个小脚丫子正踏着一双亮晶晶的高跟鞋-------那鞋子高根的难度正使得她在暮色的人群中象小鹿一样的跳动着。
显然,她知道,所有的男人正在看着她的细腿。
她坐下时,我马上看见她脸上的小包。正要夸她是大人了。我看见她眼睛下黑色的眼圈。还有,她那细腻的眼皮上沉重的眼影儿---------我静静地盯着她。
过了一会,我说:你吸毒了。
她把细长的眼睛瞪了起来,我看见她柔弱的脖子上印着浅红色的痕迹。
烦! 她把脸转向了窗户外。
这时,她在桌子下轻轻地抖着她的高跟鞋,我看着她的神情,她不再是那个孩子了。
晚上就是去喝酒和吸毒吗。我看着她。
还有做爱。她愤怒地看着我。
不想活了?我让她别在抖桌子了。
本来也没什么意思。
你那样有意思?我觉得我这种话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我跟女人做爱;死不了。她扬了一下手,从1个侍应生的腰里要了一把餐巾纸。
没看出来。我又说了句废话。
我喜欢漂亮的女人。她直楞楞地说。
我只想活到35岁.她用明亮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那样子,我觉得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二
今天,我坐在桌子边,构思着小说的人物时,刘璐就刷地蹦了出来。
我就想04年的冬天,她那天真的冷酷的神情。她那清澈的灵活的充满笑意的眼睛。她把细小的脖子缩在光滑的毛茸茸的衣服领子里-----------她没有其他名字,告诉过我一个仿佛是SAKURA的日本单词,一切都象是巧合。
于是我想起这2个女孩子,她们奇特的性格,让我感到人性中那跳动的火焰:我想起她闹着让我听的音乐,又忧伤又跳动的音乐。
那就仿佛,让我撇了一下头,正好看见,她在车窗户的玻璃上,映出她皎洁的面庞上,冷漠而又让人吃惊的放荡之情。
那是她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