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年 品 父
近些日子，越来越有一种冲动，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想写写我的父亲，不知这是不是人到中年的通感。
父亲今年六十有七，从小命运多舛，经历坎坷。因为不善言谈，所以关于父亲的很多事情多是从母亲和其他一些长辈那里知晓的。父亲出生在兵荒马乱的四十年代，家道并不宽裕，我从未见过面的祖父祖母日子也就过得十分精细，以至于父亲曾多次对我和弟弟提及“你爷爷一个蛳螺一顿饭”的典故，想来那时条件确实艰苦。也许正是如此，加之幼年患病，虽保性命但留终身疾患；少不更事却连遭父母相继辞世之痛的缘故吧，造就了父亲坚忍节俭乐观的生活态度和处世原则，这使父亲历经了后来的一个个困境——少年他乡求学，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乡亲们的帮助成为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毕业进京工作，却与母亲和我们日日千里相思；下放湖南，接受改造，几次进藏，命悬一线；文革后期，几经努力，家人进京终团聚，但户口问题又出岔，靠多方接济度过了困难的一年；之后举家插队农村，遍尝疾苦又三年；费周折，六次搬家，最终安家北沙滩，才算稳定到如今。其间的一些经历虽已过去多年，但每每写到或提及我仍旧历历在目，印象极深，内心深处总涌动着一个声音——真的不容易——我的父亲。
父亲为人刚直，快人快语，这在单位和邻居中是出了名的。在起初工作的六十年代初期，父亲的这种脾气秉性还能被时代所接受，但随着时代发展和社会风气的变化，父亲因为这也没少受误解甚至是吃苦头，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话说就是“社会商”不高。好在父亲从分配到退休都在一个单位，四十多年的交往和了解让同事和邻居们都知道他并无恶意，只是性格使然，这才没有闹出更多的不愉快，这才有了那个依旧较真儿的“老头儿”——我的父亲。
父亲办事认真，一丝不苟。作为高级工程师的父亲对待工作的认真劲自不必说，就是对待家务也透着那份认真、那份执著。从我记事起，不论安家在市区还是农村，不论是住平房还是楼房，家里物件的摆放都是有规矩的。这除了有母亲勤劳操持的功劳外，还包含着父亲的不少心血，甚至在很大程度上父亲的功劳在母亲之上。就拿司空见惯的叠衣服来说吧！一般家庭可能母亲做得多一些，而在我家基本都是父亲代劳，享有“专利”。经父亲整理的衣物确实与众不同，缝对缝、边对边、襟对襟……然后平平整整地集合在衣柜的指定位置，丝毫不亚于部队的内务整理。家里的报纸看过之后都要经过父亲分门别类重新按版面叠齐捋平，统一放置在报纸柜上，满一个月后逐份打捆装订存放，就连收废品的都夸我家卖的报纸最整齐利落。父亲的另一爱好就是自己动手打家具。从家里最早的双开门大立柜、双人床、电视柜到后来的碗柜、八仙桌、茶几一直到一些桌椅板凳等小物件，许多现在还在使用，“年长”的自制家具比我小不了几岁。退休后，父亲也闲不住，从邻家装修的下脚料里捡来大小长短不一的板材，拿出保存多年的老工具，在家里叮叮当当、乒乒乓乓一通儿捣鼓，一不留神还经常受点皮破血流之类的小伤，只遭母亲的数落也不改初衷，不久就完成了一件作品的雏形，也许是一把小凳子，也许是一个小架子……之后还要经过砂纸打磨、螺丝加固、油漆装饰等一系列工序。待大功告成还要仔细端详，我们周末回去总要拿出来展示一番，少不了特别强调“高工就是高工，加工的产品销路很好，最近又有谁谁拿走了几样东西”等等。据说光小凳子就送出去几十把了，每每此时，父亲脸上总是荡漾着孩童般天真的得意的笑容……还是那个依旧快乐的“老头儿”——我的父亲。
唉！转眼间，我已不惑，心底里再次涌动着那句——祝福老父亲，天下的老父亲们，生活健康，永享天伦之乐！
10.30于思绪万千中一气呵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