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1-09 20:37:07
俺们东北管瓢虫叫“胖小儿”。好象夏秋之间比较常见，它细小的爪子顶着圆鼓鼓的壳，到处爬来爬去。据说冲它唱：胖小胖小你家着火，它就会飞走，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小时我每次抓到，都要这样冲它念叨一句，有时它听懂了一着急就飞了，有时它就很淡漠，着不着火干我鸟事的样子，依旧爬来爬去。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我是不是老抓到那一只，谎话重复多了，它就不信了也未可知。
俺们东北管长得胖乎乎的男孩儿也叫“胖小儿”。胖，多半给人感觉心宽，厚道，不计较，小，加个儿音就多了可爱。总归，“胖小儿”是个不讨人厌还经常能让你轻松轻松的那么个字眼。就象我的前同事“胖小儿”。
“胖小儿”是做设计的，头发短短，面皮白净，周正里总是透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模样，突然感觉有点象傅彪，许是因为眼睛小的缘故。“胖小儿”的设计总是象他的白衬衫一样简洁干净，无可挑剔。活做得好的人似乎有足够的资本傲慢，可是“胖小儿”对我们做销售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不象其他做设计的那样老拿自个当首席，一定要我们签好申请单才开工不管你要得有多紧迫。而我们也特别愿意由他给我们做现场的技术支持，让他得以从恒温恒湿的公司出来喘口新鲜空气，也算是对他为我们所做的工作表示一下嘉奖。
出了公司，“胖小儿”总是我们的开心果。他象刘姥姥初进了大观园那样充满好奇，看问题总是很独特。那天，我们要去北四环，从健德门桥向北过健翔桥，给他介绍这两个地名，他说记不住。我说，你知道解说足球的黄健翔吗，就是他那两个字。他瞪着我，愤怒地说：“凭什么呀？他有什么成就？就用他的名字给这个桥命名？！”车上的人大笑，他自己莫名其妙地问我们笑什么，很委屈。不过，因为他的严肃，我后来也考证过这桥名的来历，未果，不知道是不是和黄健翔真的有什么渊源。说到这，突然想起《遥远的高三八》里，老孔胡乱读出同学自创的字，结果搞得那同学也糊涂，没想到多年后悲剧又重演了。
“胖小儿”出去放风的机会并不多，有也都是定时定点的作业。所以，在北京，他除了认识宿舍到公司的路线——因为可以赚钱；认识附近的家乐福——因为可以花钱。别处对于他，都是唐人街以外的地界。那天从西单附近办完事，他和司机说要去西单转转，顺便去趟卫生间。过了一会，看他和司机出来上车，他脸红红的，还有点讪讪的，司机兀自捧着肚子，是一场大笑没收住的尾声。我们急急地问，他也不说。司机转过头来说，他们进了商场后，饶过很多柜台，突然“胖小儿”揪住了他，在柜台前站定，指着柜台里的东西跟他说，诶，这商场里怎么也卖海鲜哪？海鲜咋不放冷柜里呢？柜台里面艳若桃花的小姐冷若冰霜：看仔细了，那是珍珠。他看了一眼大大的蚌壳，扯着“胖小儿”就出来了。“胖小儿”还辩解着，谁家买珍珠还买个大壳啊？后来，珍珠一直是“胖小儿”的心病，大伙也经常用珍珠打击他的眼神和信心。
“胖小儿”搞设计经常需要加班，我们有时下班早了就幸灾乐祸地去看他一眼。每当这时他就很无奈，叮嘱大家给他留些吃的。不知道大家给不给他留他爱吃的东西，反正自从到了北京后，他一直也没见瘦下来。公司的车后来规定，下班后不让我们搭了，要节省费用。我们就各自找辙，蹭不到车的就坐公交或走路。一天晚了，跟几个同事做完标书准备下班，看见“胖小儿”从他们部门出来，很从容的样子（胖子一般都很从容）。问他为什么不急着赶紧回去，他俩眼向上一翻，阔绰地说，不急，我有车，没车在北京怎么混！公司的几个MM哇哇大叫扑过去恨不能把他架起来，簇拥进电梯，“胖小儿”在花丛中笑得天真烂漫。出了电梯，几个MM直奔停车场，“胖小儿”兀自走到楼的转角，推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偏腿，走了！背后一通剁脚和尖叫声。
离开公司一年多了，偶尔在QQ上和他打个招呼，知道他不管在哪一朝代都会做得很好。靠技术吃饭的人，本就和江湖没什么恩怨。那天说到现任上司，他发来一张图片，一个兔子狂打另一个兔子耳光。他用打耳光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和怒气，不知道我们那届团队散伙后，新的领导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创伤，让一向温和的他能愤懑起来。
一直记得，那年冷冷清清的车站，四个人占据着一节卧铺车厢。另两个人武装到眼睛，迅速爬上各自的铺位，做隔离状连同声音。“胖小儿”拎着我的大红提箱，帮我放到行李架，拿出吃的摆满了小桌，打上开水。寂寞的长途，未知的前景，人人自保的疏离。。。还好，有从容散淡的他，陪伴我在破晓时分，潜进北京。
同来的四个人，另两个早已离开。我也好久看不见“胖小儿”，只知道还在同一个城市。他是不是还是那样胖胖的，笨拙的，可爱的？一如那个听见着火就飞了的小动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