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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画儿是件受罪的事  作者:藏岱

(人气:17342  发表日期:2004年07月04日 20:50:21)



画画儿是件受罪的事





英国作家W·S·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1966)以画家高更为原型创作了小说《月亮与六便士》,在其中他借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之口提到了另一位让人景仰的画家:

“谁也想不到他最喜爱的一位画家竟是老布鲁盖尔。我当时对老布鲁盖尔不太了解,而思特里克兰德也没有能力表达自己。我之所以记得他对布鲁盖尔的评论是因为他这句话实在太词不达意了。

‘他的画不错,’思特里克兰德说,‘我敢说他发现画画儿是件受罪的事。’”



于是,受思特里克兰德朴素而令人惊异的语词的刺激,“我”或说是小说家毛姆开始关注老布鲁盖尔,之后他得出结论:“这是另一个对世界怀着自己独特幻觉的画家。”







彼得·布鲁盖尔(1525?-1569)即毛姆笔下的“老布鲁盖尔”是16世纪佛兰德斯画家,为与同为画家的其子区别而冠以“老”名。现在他生活的那个地区已分属荷兰、比利时、法国,佛兰德斯复杂而曲折的民族、宗教、土地纷争的历史早已融入那个时代的画家的画中,而老布鲁盖尔表现得更隐晦、更深广,用毛姆的话说,他“对世界怀着自己独特幻觉”。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家国的痛苦之上衍生的画画儿对画家来说称得上是件“受罪”的事;同时,这也造就了他独特的艺术魅力。无论是风俗寓意画还是风景静物画,老布鲁盖尔表现出的精深入微的艺术才能和练达悲悯的入世情怀都辐射出强大的感染力,至今不衰。

老布鲁盖尔早年从事细密画和铜版画的创作。在艺术家人数两倍于蔬菜水果商的安特卫普,布鲁盖尔接受了严格精准的技艺训练,并得到游历艺术国度意大利的机会。这些并不异常的艺术修行经历却在布鲁盖尔日后的艺术创作映衬下显出其中不寻常之处。仿佛天生一副与众不同的眼光,同样接受的是传统的技艺训练,同样游历过意大利的艺术经典,布鲁盖尔却没有像他的同行们那样醉心于意大利艺术样式的移接和转译,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对脚下这块土地和这块土地上生活着的人类的命运的关注,这其中也包括对前辈画家博斯(H·Bosch)的着迷。从图像上分析,毫无疑问,博斯的全景式视角方式为他所继承,包括这一视觉方式里暗含的对于人类世界真相的探察和追究精神。然而,博斯借助幻象奇诡的天才想象力表现真相的方式直白得生出邪恶意味,令人畏惧;而出于天性,布鲁盖尔同样锐利的观察力和同样丰富的想象力得以以幽默讽喻的方式展示,并如《佛兰德谚语》、《儿童游戏》、《死亡的胜利》、《疯狂的梅格》、《通天塔》、《背负十字架》、《富裕国》、《盲人的寓言》这样一个艺术创作历程所显示的,在岁月中,他对世界的真相的认识历练得越来越简练而深刻。因此,在后期的创作中,他的笔毫不留情地刻画出勘透人世真相后看到的狂欢人群的滑稽和愚蠢。



然而,幽默虽然让读画者逃开了博斯曾经制造的令人难以正视的刺痛感,却不能帮助作画者布鲁盖尔也逃避开那种痛苦。作为生命的审视者,无论是在现实中,或是在自己的幻觉里,自始至终他都不得不忍受面对真相的痛苦,无处可逃。他只能“受”着这个“罪”。







以受罪一词开始今天的读画历程或有消解阅读快感的嫌疑。而抛开这些复杂而深入的心理认识,如果对“快感”一词有正确认识,单凭布鲁盖尔绵密入微的艺术表现能力已制造出一场视觉的盛宴,不一定甜美,却也愉快。



《儿童游戏》一画创作于1560年,当时的布鲁盖尔正处于博斯的影响之下,并建构起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艺术语言:圆脸,有着扣子般眼睛的敦实的人物形象和乱中有序的画面秩序感。《儿童游戏》成为这一样式的范作之一。据细心者统计,这件作品出场人物达230余,共描绘了86种游戏,称得上是儿童游戏的百科全书。虽然描画的是遥远国度的孩童的游戏,其中许多却也为我们所熟悉,如骑木(竹)马、滚圈、捉迷藏、扮家家、角力、跳马、坐轿子、战车、抽陀螺、丢手绢、踩高跷、抢帽子等,相似程度足以让人对这一契会心生世界大同之感。这当然也得益于画家描画功底的精微细致。



而布鲁盖尔罗列儿童游戏的意图令人怀疑。破绽出自画面的氛围。这个喧闹有余的画面世界里,找不到一张开怀大笑的笑脸!!而真实的游戏中的孩童,有谁会不带上副快乐的笑脸投身游戏?!布鲁盖尔到底敌不过内心关于世界和生命的悲观的认识,虽然此刻他还未断言人类的滑稽和愚蠢,却已从孩童的游戏中洞察到成人世界的荒诞。这使得画题虽为儿童游戏,在布鲁盖尔的笔下,正在游戏的孩童却有着成人的身材比例和空洞的表情:他们并不确切地知道自己正在干着什么!



布鲁盖尔似乎知道。布鲁盖尔曾经画过三幅《通天塔》,每一幅都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细节,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塔下群氓挤挤挨挨的景象,他们或在建造或在攀沿,而塔已颓然。



孩童的游戏虽也是一场徒劳,往往还能收获些须快乐;成人的游戏呢?







虽然一直在刻画人类世界的荒诞和愚蠢,布鲁盖尔复杂激进的艺术精神和矫饰主义的风格出人意料并未受到人们的敌视,或许是因为当时的艺术鉴赏氛围优良,或许也因为他作品内涵的隐晦和深广,当然,更可能是因为误解。如他最早的传记作家凡·曼德尔所说:“他的画作,很少不会引人发笑”。当人们笑着面对他画中的世界时,画家逃开了被审判被忽视被敌对的命运,却也堕入了那个他所批判的世界。于画家而言,孰幸孰不幸?作于1565年的布鲁盖尔自画像中的画家的眼透露了画家的无奈与不屈。



至少事实是,无论哪个时代,人们都被他精微深入的刻画技巧和敏锐活泼的洞察力所折服。只是,像思特里克兰德或毛姆一样从他身上明白绘画实乃受罪的人并不多,他关于生命和世界的痛苦而悲观的认识从未像他的绘画作品那样为人接受。倒是兼具现实主义和哲思意味的注重精致细节的佛兰德斯绘画风格借助他的影响保存下来,为视觉世界保留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并切入不断衍生的人群和不断进展着的世界,继续产生着影响,或深,或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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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驾:缩短行间距!!(空) 丫丫宝贝 2004/07/04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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