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曾经半真半假地牢骚说,周末谁拉我出去我跟谁急,可是现在的事实却是,我要是周末不出去有人真跟我急,从早晨六点半就开始急了——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挠我的脚心还自言自语,然后挠我的胳膊,脖子,就那么一路挠上来,当然手法很轻,且挠且停。我睁开眼,就会看见个黑压压的大脑袋,鼻子尖对着我的鼻子尖,口水几乎流进我嘴里,我皱着眉头,听见他笑嘻嘻地说,妈妈你醒了?今天咱们去哪玩啊?我痛苦地摇晃脑袋,他却捧着我的头息事宁人地哄我说,好了好了,起来就好了!
鬼才信呢!我把他赶出去继续睡,却清醒地听见他在客厅里细碎地吃东西,看电视,喝水,一个人走来走去,还不时地笑几声。我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把自己烙上几遍,然后咬牙切齿蓬头垢面地起床。这样的程序循环上演,每个周末,概莫能外。我有一天忍无可忍拿了一张大纸,写上“七点半前请勿打扰”,郑重地贴在了俺的门上。终于第二天早晨我只听见他在门外徘徊,夹杂轻微的叹气。我和他爸爸躲在屋里偷笑后又觉得于心不忍,挂了两天就拿掉了。
如果哪一次我提前给周末的节目做了安排,我心里通常会轻松一点,否则就象老师面对刁钻的学生一样忐忑。可是,我还是躲不过他的追问,他要清清楚楚地掌握全天的计划,并按照自己的喜好设计行程路线,如果可能,他恨不得我们天天出去都城铁到西直门再换车,爱哪哪。
这个周末我想他肯定过得特别满意,用他的话说就是“太爽了”!他爸爸加班,于是周末我全面被他接管了。我带他去了世纪城的金源MALL,在金源MALL巨大的空间里,他兴奋无比。他坐着观光梯惊喜地上上下下,感觉新奇,他看各种各样的小猫和仓鼠,笑话他们白天睡觉的懒,他在淘气城里抓着过山车的横竿呼啸滑过,大笑大跳,他在餐厅里狂吃豉油皇炒面,同去的两个朋友被他笑疼了肚子。当然,最主要的,他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部电影,在电影院舒适的座椅里,看宽大的银幕上海水漫涣,惊涛拍岸,听壮硕的音箱里发出低沉的叹息。他看不懂情节,甚至还很担心外面的天是不是也这样刷的一下子黑下来了,象我小时的担心一样。
周日,他还听了有生以来第一场音乐会。恢弘的中山音乐堂里,一个热爱音乐的孩子,在中国交响乐团的美妙演奏中,肃然起敬。他不乱动,正襟危坐,连我抓他的手他都轻轻甩掉,他瞪大了眼睛,紧抿着唇,我看他时他对我点头微笑,然后马上转移注意力。每段乐章的结束,他都用力地鼓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赞叹和喜欢。而我,在某段悠扬的小提琴曲中,如拨心弦,思忆漫长,我伸出手去揽他入怀,感觉到他的略带伤感的柔顺。
周末两天的畅游让小人儿有点乐不思蜀。他拉着我上城铁,换地铁,倒公交,哪怕没有座位,只要是在路上,永远兴致勃勃。他大口地吃麦辣汉堡,一边冒汗一边安慰我说他能忍受,在夜里十点多的回家的路上,他告诉我说他没睡着,一点也不困,我看着他渐渐变得很小的眼睛,搂着他小小的柔软身体,他的依靠和满足让我又酸楚又甜蜜。我没有什么能够奉献给他,却是他,不辞辛劳地用他的体验带给我生命的意义。我一直以为是我带着他探索,其实又何尝不是他在带着我感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