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友同窗三载情若手足。彼时余寄宿于校，尝因家事愁绪萦怀。友殷殷开解，不舍昼夜。怜吾体弱身单，友遗衣以御秋寒。今衣尚在，友去吾七年矣！每潇潇雨夜，或新月初弓，吾念汝之心，痛何如哉！
余犹记友家门外，有短阶数级。高考后吾与友比膝长坐阶上，极目空旷田塍，森绿盎然，吾与友畅谈前途，襟怀豪阔，如阶外绿浪之海。今绿芜萧索，房舍错立，沧海桑田。昔吾与友坐卧起居如形如影，今余形影相吊，人犹如此，草何以堪？
友善饮，每与男竞，男皆酩酊，友如常濯洗杯盏，未见有失。吾叹弗如，且不经世，以为乐事也。未尝少诫之。
九零年秋，友入广院。与吾音书频递，盖为吾不得意开导于吾耳。及吾寿辰，友馈罗袜一双，谓暖吾双足。今吾坐案前，足下冰冷。汝于土中，亦感吾凄冷乎？
友于二零零零年秋，与朋自津返京途中，车毁人去。同车五人，皆深醉。吾尝爱酒，今憎甚之。
昨恍惚梦汝，汝亦念吾乎？汝念吾亦悲切乎？梦中汝仍端丽年少，梦觉徒见镜里苍颜。今逢清明，吾与友水遥山远不能亲往洒泪，遂作文祭奠，然数次停笔，几欲不能持。贴旧作一首，聊以塞责。汝若有知，勿以吾敷衍。。。呜呼，哀哉！
（一） 感我伶仃久，相惜不离分。
薄衣暖寒夜，爱语解眉颦。
携手求学路，角逐共苦辛。
冰心三尺冷，渐饮玉壶春。
（二） 慷慨交游广，知己骨肉亲。
高朋时满座，席中酒盈樽。
快意狂飞盏，豪气且干云。
豪侠男子气，俊逸女儿身。
（三） 天南地北别，寒暑匆匆晤。
犹记相见欢，难辞离别苦。
忽寄锦书来，罗袜生尘土。
笑言为我寿，伴我独行路。
（四） 冠盖满京华，君心空寂寥。
无暇频四顾，才显声自高。
旧游长相念，新知也堪豪。
沧海横流日，且弄东方潮。
（五） 一日忽有信，千里归宁早。
急急催车至，吵吵围君笑。
红烛花映面，檀口舞随腰。
不叹欢娱晚，恩爱水山遥。
（六） 十月初三夜，帘外晚弓斜。
辗转友传书，吞吐君之绝。
室冷频思暖，心空声暂歇。
不敢细追询，怕听此言切。
（七） 浮云悲回首，残月苦淹留。
恨君竟忽去，哭对两白头。
昨日笑语喧，今朝追忆朽。
枕上梦中遇，怎结无情游？
（八） 转瞬别经年，幽夜我独怜。
冷雨凄风紧，何处对愁眠？
黄叶伴君身，残花入醉眼。
且去莫徘徊，此生自等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