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电影《巴比塔》可以用30块钱去看上一场的时候，我就坐在了电影院里------果然，电影差不多值30块人民币。
有关美国电影或欧洲导演，是另一个话题，那大致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一般人群所热爱议论的。
但《巴比塔》中有一个非常好的暗示，用导演阿加多•冈萨雷斯的话来表达，是：“世界上最孤独的情感不是因为你在日本，我在欧洲，而是你就在爱人或者孩子的身边，却无法明白彼此，这时候的你，将体会到最为辛酸的孤立。”
当然，这种判断是典型的“文学青年式“的。用惯于居家过日子的中国人来看，此种情感属于”垃圾股“------或者，吃得太饱之后精神上反刍表现------但现在看来，中国人慢慢都在吃饱，所以，谈一谈精神上的某种奢侈表现，也算是尊重人生的一种礼貌吧。
那就说一说亲人间孤独的情感。
这个话题，电影中，借用的是日本人的事件。
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日本女孩子和她父亲之间的距离。
我看她和她父亲没什么距离；问题就是，没法沟通。
这个女孩子高兴的时候，就是离开她的爹的时候，然后混在同龄人中；内容是：吃饭，打游戏机，和男孩子眉来眼去，喝威士忌，迪厅里蹦一蹦-------如果不出意外，体验一下性的感觉。
这种乐趣的强烈程度，我看与饮食男女的基本冲动相一致--------在英文中，说NATURE‘S CALL-------虽然它有多种表意，但意谓着人性中笔直的朝向：一个17，8岁的少男和少女，他生活的原动力就在于：去新奇的发现莫名的世界。
而父母就是阻挡。
这种阻击战能成功吗。中国人是蛮有信心。中国以外的外部世界，好象有听之任之的嫌疑。
所以，亚洲和中国的孩子（包括那个日本GIRL），她最头疼的是父母的出现；在某种瞬间，孩子眼中的父母，就是“干预和不快“的象征。
在容格的某些案件中，14，5岁的男孩，女孩伴随着手淫时期的到来，他（她）们对于父母怀着一种强烈的憎恶感和羞耻感------- 从心理学意义上，变形为儿子对于母亲不忠实于父亲的深刻的羞耻感（这种错位，古希腊戏剧中有典型的概括）。女儿对于父亲奇异的爱情和恐惧。
所以，那个日本女孩子在沟通的层面，绝望地感到，父亲是阻挡她情欲发展的严格的规范-------所以她以激烈的方式表达着她对外部世界的向往------ 她在一次看牙时，猛然把嘴唇凑向男牙科医生的嘴；或者，她在一次公共场合的邂逅中，与自己的女伴一起幻想着，某个坐在角落中的男人，成为她们假设中爱情的对象。
所以，她和她们，是一颗青春期倔强的种子，她们一定要带着断裂的痛苦，奋力地去冲向地面，喘息地去看压抑着她的世界。
所以，我们不能乐观地揣测，父母与这个时期的孩子，能够形成多么有效的沟通和干预。也许东方文化希望防患于未然；西方人更相信，听之任之，虽曲直不一，但总能通向罗马。
这是孩子的一些情况。
而真正难以沟通的，是成年人的世界。
巴比塔，语出旧约。大致是象征，耶和华搞乱了人类的同一首歌的时候-----人类不再使用着同样的语言-----巴比塔就成了伦敦桥，怎么折腾也是倒塌的路子。
然后进一步，即使操着同一种语言，人们也难以沟通。
到了电影巴比塔中，导演说：：“有人觉得语言不同造成隔阂，其实就算是语言通了又怎样，由于人和人的想法不同，很多时候，语言反而成为一种精神的海市蜃楼，让人们更加迷失困惑，让人们跌入一个又一个陷阱。”
我把他变成老百姓的话，就是夫妻之间，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陌生人-----即使是那个帅哥布拉德。皮特，也和自己白皙娇美的妻子，在闹着无法沟通的别扭。
电影中，他们的“沟通“是无效的。皮特要2听可乐，妻子就冷冷地望着他。至于他们何以形成这种场面，我们能够想象------ 一个有着一双儿女的夫妻，可能在生活的很多场景中，对于对方精力已经难以集中----- 妻子烦躁地看着皮特要了冰块；正当皮特准备往杯中倒进可乐时，她猛地把冰块甩向了地面。她的表层理由是：这水太脏（他们在摩洛哥），所以冰块自然是脏的。
但从我们这些已婚的人来看，冰块显然是无辜的。
皮特和他的妻子，彼此张着一双蔚蓝的眼睛，眼神中却是冰冷的茫然。他们象是在问：你为什么坐在我的对面？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现实呢。
就是在中国的今天，一对结婚10年以上的夫妇，更多的时候，也是失语的状态------或者以喋喋不休的话痨状态，用另一种失语-------去躲避真实。
真实的情况是，夫妇双方各自都拥有着一颗强大的心脏。现在，他们疲惫的，只剩下眼前的那个孩子了。
孩子一天天地变大，一天天地越来越躲避父母的耽噪。丈夫和妻子越来越发现，中年马上到来，老年相去不远。
丈夫和妻子发现，生活越来越没有内容。单调越来越是主题-----或者，单调越来越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主题，甚至是唯一的主题------ 生活可以变成什么样呢。
居家过日子的中国人开始发言了：什么单调不单调的，凑合着养孩子，奔着老伴儿走吧。
这是民间真理；而且散发着冷眼古今，洞穿中外的散淡劲头儿------凡是我们的同胞一看透世界的真相的时候，就这么散淡和冷静------他和她，就奔着老伴的方向开始出发了。
但到了2007年，我们发现，这长征的路上散淡的哲学家越来越少。
我们倒是真实地看见：丈夫和妻子的心脏越来越开始跳动：生完孩子的女人，还具有爱情的能力吗；丈夫能真实地承认：和自己的老婆365天地躺在一张床上，早已经把作爱当成了差事吗？！
更为重要的，夫妻在步入结婚10年以后，生活的内容是什么？生活还会有所变换吗？什么会使生活有所变化。你喜欢安静地一个人呆着吗。你能告诉你的丈夫或妻子，你需要某种自由，比如，静静地一个人呆着的自由？！
他或她，作为丈夫和妻子，会支持你一个人去旅行吗。你或你，作为丈夫和妻子，你相信你此生只会爱一个人吗。妻子能够明白，男人理解的性，永远和女人相差10万里吗。
我想，这又是一种不能乐观的沟通。
因为，夫妻的本质，是源于爱情。但生活的进程中，不能不用新鲜的内容去润滑-----而2人世界的家庭格局（先不说孩子），从本质上是消灭激情，化为平淡的。
当然，我们一直大气不敢出的聆听着中国的哲学家，据他们宣布，说，两个男女结成夫妻，炼到10年以后，必是夫唱妇随。那男的，就越长越象那女的。那女的，就跟那男的越来越低眉顺眼儿-------仿佛两人互相抄袭了10年，终于鼻子眼儿里共出一口气儿，嗓子眼儿里哼着同一首歌儿。
但好在，中国的哲学家只能骗中国人。但等中国人也发现，NATURE‘S CALL不仅指拉屎，撒尿的原创性，也指人性不可逆转的情欲的时候------举着桌子，对着眉毛，颈椎和尾巴骨保持90度的老婆就不见了。老鼠只爱你一粒大米的丈夫就不见了------- 她和他发现，生活越来越意味着：就是除你以外（对方）的全部！
所以，试图在爱的能力，也就是说，试图在只爱对方的能力上，在此------进行沟通的话-----夫妻永远是失败的。
道理很简单，丈夫和妻子，永远不可能在爱情的意义上，只爱对方一个人。丈夫会轻易地从肉体上嘲笑这种假设------而妻子，永远在精神上寻找着更高级别的爱情。
在性与爱上，丈夫和妻子永远不能沟通。
这是人性难以言说的秘密。
那就不要去建设什么巴比塔了吧。
好在生动的生活，试图穷尽生活种种可能性的向往，巨阔而未知的不久将来，纵身一跃，远离眼前的现实之永恒的动力-------凡此种种，将把某种当下不可化解的“沟通“，拉升到一个不同的空间。
我希望，人是能动的。他（她）在运动中寻找着一些答案，总比在死水中有趣儿的多------ 可能活着的乐趣，往往不在解释了哪些问题。
夫妻间为什么一定要沟通成功呢？可能吗？部分的成功难道就不是成功吗？丈夫和妻子各个都要坦白如霜，晶莹透明吗？
我恰恰觉得，沟通的魅力在于去寻找可以“通“的地方。2个人的世界是2个世界，中间交织着一个共通的地带。
凡是尝试着去占有对方，并收编成一个世界的努力，必定是徒劳的。
于是，我看还是真实的好。您本来就是一只老鹰，您就别装家雀了。而您就爱昵着老公，喜欢洗尿布的，就乐滋滋地当好家雀。
而那老公，从本质上，基本都不是什么家雀；当然也不能说他就并不是好鸟儿------ 公鸟，母鸟在一个笼子里能乐呵呵地扑棱着，这就是家庭和谐，沟通成功。
此外，谁都愿意振翅蹬腿儿，去天上扑腾一阵子，我看这也是人生的不可或缺。
存在主义为什么要把人生搞得那么荒凉呢。
我想人生还是热烈和激越的。每个人真真都是一个绝对的个体，人人都是那么特别，人人都充满着自己的秘密。
不要去占有别人的心灵，不要妄想去永远的沟通。
此外，皮特那双蔚蓝的眼睛，和布兰切特的蔚蓝，闪现的，是不同的光芒。
我真希望那是2汪不同的大海，它们宁静，互相依偎。它们奔腾，永不回头。
如果是大海，不要去沟通，他（她）们流向的，是同一个终点。
我喜欢孤独的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