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我一直不喜欢下雨,现在却有一点奇异的想法:下吧,也许会下出一场雪呢。这个一贯下雪的北方城市今年竟然没有下雪,气候的恶劣可见一般。女儿和我的想法一样,说:“下吧,下春雪,我姐姐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的吧,春天里下的雪。”
春雪又叫桃花雪,桃花还没来得及授粉,就被这场春雪摧落了娇嫩的颜色。果园里最怕这样的雪,母亲说:“太阳灿灿地照着来看桃花多好,这时候下雪你们都别想吃到桃子了。”想到母亲焦虑的样子,就盼望雨停,对女儿说:“下雨了就直接回家,不下雨在幼儿园等我,下班带你到奶奶家打牙祭。”打牙祭是一个原因,下班来不及做饭填饱她的小肚皮是另一个原因。下楼的时候把和邻居家共用的大铁门插上,没有上锁——尽管邻居一再交代临走锁门,为了孩子回来自己能开门进家写作业,我就没锁,大白天的应该很安全。
没到中午天就放晴了,带着“今年有桃吃了”的愉快心情打完牙祭,女儿一路小跑着回家,我才到二楼就听到她“哗啦”、“哗啦”拽五楼大铁门插销的声音。心里暗暗责备她好笨,教她很多次了,把门往里抵一抵,插销一下就拽开了,还是在那里使蛮劲。
上楼看她气喘虚虚地弓身抵门,唤她起来才意外发现她坐在一袋米上。还没等我发问,女儿也反应过来高兴地说:“一定是姥姥来了,她不是说好最近要来给我送草鸡蛋的吗?”说完就一边拍门一边叫唤:“姥姥,快开门。”已然忘记了是自己家。我边掏钥匙,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起来:母亲有我家的钥匙,难不成这次来忘带了?想来想去不对头,母亲每次送的都是家里种的米,眼下这袋是50斤装的吉米,机器封口的,难道前段时间说新米不好吃,母亲特意拿自家的米换的?还是哪家的亲戚走错了,以为家里没人把米放下就走了?为了安全,走的时候还特意把大铁门又插上了?我们这里经常有一些和我一样有乡下亲戚的人家,每次来了都带许多东西,用蛇皮袋装的满满的,有各种粮食和时令的蔬菜。每次遇见这样的情景,我就想起母亲来的样子,心象被什么撞了一下,暖暖地透着热气。这袋米是哪家的亲戚送的呢?
女儿进屋就伸头叫着找姥姥。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异样,反倒是孩子的呼喊叫出了一丝可怖的气息。女儿找不到姥姥很难过又很害怕,我安慰她说:“别急,我打电话回去问问,看家里有没有人过来。”
接电话的是母亲。母亲说她打算天晴再来,然后又问我是不是没米吃了,分析是不是老家的亲戚送来的。老家的人来了都直接到婆婆家,很少知道我住的地方。先宽慰了母亲,然后给老公打电话。老公正在值勤,接到电话立即说:“先别动,按原样放那,等我回去再说。”警察的职业反应让我心里发憷,后悔没锁大铁门,看来白天还是有人光顾的,这么自私地为了孩子,万一出了差错,没法和邻居交代。
那袋吉米,象旧戏文里受了冷遇的穷亲戚,孤零零地立在门外。对面的门也紧锁着,女的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男的到外面劳务输出。整个五楼就我们母女俩,中午的空气因为这袋奇怪的米充满了诡秘。想了想,我还是壮胆把家里的门和大铁门都虚掩了,等米的主人回来。
女儿的唇炎最近很厉害,开始给她热敷,上药。忙着忙着竟然把米的事情给忘了,也把心里洇开的那点害怕给冲散了。送女儿上学,交代她别再舔嘴巴了,回身关了门也没有发现和平常有什么不同,然而下意识里,自己又把门打开了,对了,那袋奇怪的吉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对面的门依旧寒着脸象生气的样子,责备我没有饯行诺言。一切都悄悄地,没有一点动静,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如果是找错门的亲戚,大约会敲门进来确认一下。一定是送错米的人,城里人买米都爱让人家送上楼,大约这个就是和买家说好的,结果送错了楼。一样的灰色火柴盒,也难怪卖米的会走错。幸好他还能够在这么多的火柴盒里找到错送到哪家了,一定是这个大铁门帮助了他。
这袋米差不多要值100多块钱呢,他有没有担心过他的米还在不在?他是不是在幸喜这户人家没人?他有没有忘记送米的时候把大铁门心细地插上了现在却是打开的? 上班的时候我把门插了,依旧没锁。他能够找回他的米这让我很高兴,虽然他没有敲门和门里的我打个招呼,或者他也不知道这袋米带给我的那份不平静。我相信白天可以不用锁大铁门,我总是这样有点懒惰。
太阳灿灿地,今年又可以吃到母亲送来的桃子了,我的心情非常好。晚上,我会实践对邻居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