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
近来看到网上一个父亲为儿子的成长而萌发的骄傲，不由得引我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学的故事，想起人生第一次面对的试卷考试。
小时候，多病，托儿所的费用要占去父母一个人的工资，而每每病了，还得不到应有的照顾，常常把家长叫来，抱走了事。于是，就不再去托儿所。人又小，家里也没有老人可以依靠。只能一个人关在家里。时常，搬把小凳子，坐在凉台上，看马路上疏疏落落的车辆，往往一上午也数不道30辆，也许数数就是这么学会的。会数数了，自然要学更多的东西，每天晚上妈妈会教我一些东西：写字啦，加减法啦，背小九九啦。那时候，没有几户人家有电视的，晚上的时光大部分是在妈妈持之以恒的话语，和我似明白似不明白眨动的大眼睛中度过的。
学点东西，是打法一个人孤独的好办法。不在一个人把脑袋挤在护栏的缝隙中，眼巴巴地盼着来辆汽车。摆张小桌子，把练毛笔的红模字先描红了，再描黑了，一遍一遍中识了不少字。还时常自言自语地扮演售票员，卖票，算术那点东西在玩的过程中也被温习着。4岁半，写了人生第一封信，不会写的字全部用的汉语拼音。没上学，加减法就不用说了，小九九也倒背如流。
大点了，天气暖的时候，妈妈就让我在楼下院子里玩。可是大部分在家的孩子都有老人照顾，我还是很孤单。有一天，妈妈突然中途回来，很高兴地告诉我：以后就有很多小朋友和你玩了，只是你要和人家说你已经7岁了。
就这么我上学了。上学了我才发现我们那个年龄的孩子原来有这么多，以至于一年级竟然收了25个班，每个班都有50来名学生。教室不够用，老师也没有这么多。我们只能采取二部制。我倒是很喜欢二部制，认识了不少小朋友，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找他们玩。功课对于我不是很需要动脑子，只是比较累。一个早就认识的字还要抄两行，常常让我烦躁。不过我可以帮同学做他们认为很难的数学题，这样我们可以多点时间一起玩。我的长处使得我很受同学喜欢，玩的伙伴也就多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老师宣布要进行数学考试啦。考试！考试是什么？我不明白。可是看妈妈紧张地提早下班给我做饭，坐在一旁瞅着时钟看我睡午觉，骑车送我去学校，一路上不断地提醒我带没带铅笔，记着要在卷头写上自己的名字，开始明白这个事情比较重要。小孩子的脑袋总是很奇怪，我突然打断妈妈：“妈妈，为什么一道算术题总要从左到右的写，不能从右到左的写啊？”妈妈愣了一下，迟疑地说：“应该也能吧，可能没人那么写，所以就都从左到右这么写了。”
接到试卷，我一看全是加减法，简单！可是有个小小的念头总是挥之不去。我要是从右往左写，会怎么样呢？会不会是一个新的发明？想了又想，我决定人生的一次冒险。我花了大半堂课的时间，费劲地把所有的题都从右往左做了一遍，所有的数字都是左右颠倒的，写起来，常常需要橡皮的帮助，真是不容易。做完一张卷子，我累得出了满身大汗。不过检查完了，我洋洋得意，嘿嘿，不仅要得个满分，有妈妈的奖励，还能搞个小发明。想想心里都喜滋滋的。
回家了，妈妈问：“考得怎么样啊？”我扬起小脑袋，神气十足地说：“你赶紧给我买礼物吧。”第二天，老师宣布成绩，没有一个得100的，可是就没宣布我的成绩。放学时，除了我以外，所有的小朋友都拿到了试卷。我颠颠地追着老师问：“老师，老师，我的卷子呢？”老师撇了我一眼硬邦邦地说：“明天让你家长来！”
我一路小跑地回家，冲上楼，没进门就喊：“妈，妈，老师让你明天去学校，小朋友考试都没得100，老师要当着你的面表扬我啊！”
第二天，妈妈有些将信将疑地来到学校，被带进了老师的办公室，我兴奋地躲在外面，趴在门上使劲地偷听：“你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啊？我们在课上教的都是从左往右写题，全年级就她一个人独出心裁这么写？所有的数字都是反的，所有的顺序都是反的，题目倒是都做对了，但是这么写，不是存心气人呢吗？她不是脑子有毛病吧？”我听见妈妈一个劲地道歉。我有点傻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这么写？
妈妈沮丧地出来了，领我回家，一路上她什么都没说，我一眼一眼偷偷看着妈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我的卷子上没有一个叉，也没有一个勾，可我只得了85分。妈妈说扣的是我的不会写题目的错误，我不明白我没写错一个数字，为什么还要被扣分。老师说，每道错的题目要重新作5遍。我没错一道题，可是把整张卷子流着眼泪重新作了5遍。
很多年过去了，我没再那么写过题目，不再敢自作主张做事情。尽管还时常有些不合常理的小念头萌发，每每这时，我都会想起我人生的第一张卷子，和那右上角，鲜红而刺目的：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