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前不久，一个刚刚结识的朋友问我：“你知道北漂人那种生活的感觉吗？”我摇头。我有不少北漂的朋友，他们和我分享过他们的一些感受，但是“无依无靠”显然不能描述他们内心的全部体会。
“你了解鲨鱼吗？”他接着问，“你知道鲨鱼为什么在水里不停地游，哪怕睡觉的时候也要游？”我想两个问题之间必有联系，对于一个想倾诉的人，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倾听。于是，我还是摇头，专注地看着他，眼睛写满关心。他没看我，头扭向一边，悠悠地吐出烟圈，话也随着烟袅袅上升，“鲨鱼没有漂，不游就永远沉下去了。北漂的人就象鲨鱼，没有家就得不停地游。”
这个比喻很沉重，很多天过去了，还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我生长在北京，没离开过她太长的时间。有时候也心烦，跑出去，一个人在戈壁上狂奔，累得爬不动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家。脚下尽管还有很多路，身边还有很多美景，我也会把遗憾甩下，不顾一切地回家。
所以我很难真正体会一个在外漂泊的人那种内心的感受。
直到我恋上了它---HLGNET。
我的躯体活在一个城市，不代表我的心也活在那里。北京已经变得越来越让我陌生。生活节奏的快速，忙碌，失去了细细体味生活的乐趣。每天披星戴月地奔忙，工作渗透进我一个细胞。睡眠渐渐离我远去，每个工作的细节在梦里还纠缠着我，在脑海里开会冲突。人与人之间情感在高速运转中也变得粗枝大叶，肝火旺盛。为了一个工作细节的讨论，有时也会衍生为情感上相互的敌视。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乏力而冷酷。内心的我渴望一种温暖，象儿时的老街坊。能时常相聚在一起，几杯清茶，几颗瓜子，几句恬淡的话。家里的门很少是紧紧锁上的，推开一扇门就是一次团聚，一张张笑脸。逢年过节，不是整夜守着无聊的电视晚会，我们坐在楼梯上，看着各家编演的节目，大人小孩其乐融融。道具很简陋，演员时常笑场，经常还会根据楼梯上拥挤的人群的要求，临时篡改台词和剧情。倒是笑声似爆竹，和着节日的芬芳。我爱，我怀念那样的时光。
很偶然，我重新找回了记忆中那美丽的时光。我眨着大而惊奇地眼睛，紧紧盯着看啊，记啊，我怕一个错神，再让它从我身边溜走，我怕失去幸福的感受。在HLGNET，我的心找到家，它慢慢平静下来，贪婪地吮吸着这里的温馨，象饥渴的婴儿，扑进母亲的怀抱，大口吞咽奶水的甘甜。我沉寂，我沸腾，我欢笑，我忧伤，我渐渐打开羞涩的心扉，我慢慢放松下来，尽情游荡在自由温暖的海洋。家，是什么？一栋水泥搭建的房子？不，家是心愿意呆的地方。
每夜我眷恋HLGNET，我趴在上面迟迟不肯离去。来来回回，我四处巡视，就象更夫，检查它角角落落的点点滴滴。我不敢随意地出手，肆意地说话，我怕一个闪失，破坏这美丽的静逸。每夜，我睡得更晚，上班越来越迟，上班的分分秒秒我挂在HLGNET上，难得的空闲，我都会上去看看，给心灵毫秒的放松。有时候我问自己这种状态是不是一种堕落？不，我的心渴望的就是一定需要的。我需要这样的一种时空，需要这样的氛围，需要你们温暖的话语。我象沙漠中的鱼，快要窒息，就请你允许我放纵自己。但是隐隐地，我有丝害怕：我知道有一天你也会离我远去，让我依旧孤独地游荡在茫茫人海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全带着面具，表面笑意融融，却没有生存的温度。
我没想到这样的一天这么快就来到。
公司的服务器被病毒猛烈攻击。为了保证业务的运转，一些端口被关闭了，包括MSN的。HLGNET也上不去了。我一遍一遍溜出会议室，让秘书一遍一遍找网管，我烦躁地一遍一遍刷新，对网管大发脾气：为什么所有的网站都能上，惟独HLGNET上不去？委屈地的网管回问了我同样的话，我倒在椅子里，逼着让自己相信：她就这样离开了我。一时间，我的心空空荡荡。
狼哥证实了她的离去，无奈而愤怒。狼哥也告诉我新的栖身地，可我拒绝前去。我怀着最美好的期盼，象热恋的少女期待心上人的归来，我守侯着这份情感，等待着回家的时刻幸福涨满胸怀。
日子一天一天缓慢地过去，我一遍一遍偷偷而固执地刷新那熟悉的名字，期盼惊喜的出现。我以为没人注意我的失常和举动，直到有一天对面的同事好奇地问我：“你怎么那么爱上回龙观网啊？你不知道吗，那被关了。最近好多地方都有关于那的帖子。”不由我纷说，他给我发来网上关于绿地、关于HLGNET的帖子。其实我早就知道，早就看到过。但是，哪个爱恋的人能一下子就接受离去的事实？情感是不能噶然而止的。
每天，狼老大都会给我讲ZZ们的生活和他们的故事，给我转发他们的文章和帖子。有天他更是拉着我走进了新的家IHLG。新家很漂亮，比老家更金碧辉煌，还有很多漂亮的衣裳等着我去买，新家的设施也越来越现代化，有银行，还有赌场，我很渴望去那买醉，可是没有机会去麻痹自己的灵魂。我同样眨着新的眼神注视着新家的角角落落，老邻居来了不少，可是为什么没有温暖的感觉？以前沉静的邻居现在疯狂地灌水，报刊文摘，所有在其他网站能找到的东西，在这就是一个个复制的赝品。原创“哗哗”地往上冒，一个灵感，一段思绪就那么轻松的闪现，随意的捕获？生活真是充满了动感的平静。我信手翻弄了几个摄影作品，景色很美，就象缺乏内涵的女人，搔首弄姿地堆砌在屏幕上，垃圾。内容，我渴望内容，渴望从你的镜头，你的眼神，你的视角，解读你灵魂的内容。
无聊的水一天比一天大，很多过去的水神却沉默了。我理解如今的水的含义----在寒冬给我们春的信心。我努力打起精神：给自己买衣服，向财神谄媚要钱。但是内心的空虚，灰暗却被这绿色的“水”映衬得更加迷茫、晦涩。
我离不开这里，我不停地游走，却懒得说话。实在沉闷得慌了，贴几个贴子。象是完成一个功课。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象封存了，那美丽的期盼象春芽一天天在玻璃罩子里萌发，我坚信自己一定能回到家。可是，我又是这么的不快乐，倦怠在新家里，象个僵硬的躯壳，没有灵魂的寄托，没有方向的指引，疯狂地奔走。我理解了鲨鱼的感受。
我想回家，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家不是我想回就能回得去的地方。我回顾自己曾经的一次又一次的在外奔跑，肆意而任性的自由。我从没想过家会抛弃我，每次他都张开温暖的怀抱不吝惜时光持久地等待我，似乎他总能这样做。窗前，那盏橘黄色的灯似乎从我儿时第一次上学离开家就没有熄灭过，亲人期盼的身影似乎就被刻在透明的玻璃上，一生一世归我拥有。
今天，我才发现失去原来这么容易。那灯没有任何含义，灯光因有爱的注视才有温暖的怀念，才能长久的明亮。家牵得住牵不住我驰骋的心，不是家里的财务，也不是房间的温馨或华美，是你深情而纵容的目光允许我的自由和快乐。原本玻璃还是那么清澈剔透，是思念把你们的身影每次在我回家前画在那上面。
失去让我更加懂得珍惜，又有点庆幸。它让我明白的同时，更加纯洁地守侯回家的时刻。
我静静一个人坐在窗前，品味着咖啡的醇厚气息，回想这些天的失去与得到。对面街上的那家老店每天依旧地在这个时刻响起那熟悉的萨克司旋律---《回家》，咖啡温润了我的眼帘，一颗一颗晶莹的水滴伴着如泣如诉的曲调悄悄滑落，我却对着远方夕阳下那看得见，看不见的心灵之家深情地凝望，虔诚地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