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老板是个胖子,敦敦实实的。他撅着厚嘴唇:“我这从来不打折,阿勇说你是个学生,让给你打7折。”说完,看也不看我,也不给我道谢的机会,掉头跟前台说:“给她7折。”挥挥大手,头都没回,一个行李生见状跑过来,赶忙提起我的行李,把我带进了悠长走廊后头的房间。“这风景不错,后面就是阿勒泰的小河。”他关门的时候这么说。
房间的窗口能看到一座小桥,后面的山石磷立,一条弯曲的小河,水不大却很湍急,河床里布满了棱角分明的大大小小的青石。我发现这房间的窗户和门都锁不上,没功夫管这些。阿勇的手下小翠已经推门进来了。小翠是个汉族姑娘,她领着我从阿勒泰唯一的主干道的这头走到那头,20分钟,全部小城就浏览完了。我们去了维族人的餐馆吃饭,其实就是一块大布遮挡起来的临界的排挡,一家一户连在一起,烤串,拉条子等等新疆的吃食在这都有,各家各户的爷们拉着长腔,嘴里打着嘟噜,嘹亮的嗓音吆喝着客人。小翠不仅拉上我,还叫上了林嫂,林嫂岁数比我们都大,阿勇的表嫂。她吃饭的时候只是笑,一句话不说。只是听我说跑了半夜才买到一件长袖,她撩了一句话:“我把我的厚衣裳晚上放酒店前台,明早你穿上,山里冷,有时不到零度。”我至今感激林嫂和小翠,她们真纯朴,只因我是阿勇介绍来的客人,掏心掏肺的照顾我。要是没有嫂子的那件厚衣服,我还真难抵得住山里的寒冷,那衣服白天是袄,夜里是被。今天还温暖着我,让我喜欢西部的淳朴与厚道。
天色灰暗了,小翠和林嫂回家了,我一个人徜徉在阿勒泰的街上,很干净的小城。路边一个小方桌,白白的桌布,幼儿园里看到的白色大餐桶立在上面,纱布笊篱下几只干净的碗。“这是什么?”我走过去,好奇地问旁边胖乎乎的红脸蛋,她笑了,温和的样子,“马奶子。”她含含糊糊地说着汉话。其实就是酸奶,我一直没搞明白,哈萨克族是不是真管酸奶叫马奶子,还是她用错了汉语。反正我要了一碗坐在桌边。“你会唱歌吗?”边吃我边问。她笑着,拿出好几大本歌本让我选歌,我一看都是谭涌麟,张国荣等人的歌。我说:“我要听你唱民族歌,你会吗?”她笑得脸都红了,突然跑了,不一会拉来另外一个女孩子,两个人就在街头,大大方方的载歌载舞边唱边跳。我笑着看,幸福极了。其实,当你在路上的时候,在乎的不仅仅是风景,而是身边陪伴你的人,或是路上你遇到的人,当你得到的是真情,所有的风景都会变得美丽。我喜欢阿勒泰,喜欢新疆,是我还比较幸运,每次去,我都遇到了这样善良,纯洁的人,她们象清新的空气,洗涤着我的灵魂。她们笑着唱着,跳着,我坐着,吃着,看着,幸福得眼里朦胧。
突然,对面的楼上放起了鞭炮,有人大声呼喊着什么,街上的人突然多了。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急急往酒店跑。刚上台阶,酒店里冲出来一队人,有个男子迎头重重拍了我的肩膀,激动得大喊:“走啊,喝酒去!”我莫名其妙地躲开,跑回房间,手机短信都快爆了,“我们成功啦,我们申奥成功啦!”我激动得一个人在房间里又蹦又跳,天啊,在这样一个时刻,我一个人在遥远的阿勒泰,整个小城都沸腾了,街上人们载歌载舞,新疆人民表达喜悦和汉族不一样,他们的舞姿婆娑,美丽之极。烟花染红了阿勒泰的夜空,我躺在床上,幸福地掉着眼泪:终于申奥成功了!我的朋友们肯定在北京热烈的庆祝呢,他们找不到我,因为这小小的城市,根本已经无法发出去短信,手机也拨不出去了。他们肯定在找我,而我一个人,孤独而又幸福地躺在阿勒泰,累得哭着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没吵醒我,服务员却站在床头把我摇醒了,“快走,昨夜来了一些人,他们要去喀纳斯,我们老板已经和他们说好了,可以带上你。”我一骨碌爬起来,拎上随时待命的包就跟她跑出了酒店。
就这样,我跟着全疆立功受奖人员表彰团的先头部队去了喀纳斯。不知道阿勇为啥说我是学生,反正一传二,二传三,我就是了学生身份。
先头车是个面包,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她见我来了,挺热情,毕竟多了一个女伴。其他5个都是小伙子。起先,我坐在临时座位上,颠簸中,好几次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都被周围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帅小伙子拉住了。车子在狭窄的路上颠簸,我们在里面被甩得巅三倒四。我的腰和后背很快就疼了起来,我不知道是带状疱疹没好利落,还是腰肌不够健壮受不得这长途的颠簸。好不容易到了一个缓坡,下车舒展筋骨的功夫,小伙子把他的位置让给了我。
车子象开在搓板上,东倒西歪,前仰后合中,几个年轻人慢慢打破了沉默,嘻嘻哈哈中开着玩笑,从早上7点出发,直到晚上10点半,我们到了喀纳斯河桥边的那几座小木屋。女士很快就被安排在了正对木栅栏门的房子里,我没敢先挑铺位,毕竟我是蹭的,人家大部队还在后面。我和同车的几个人,骑了马,急急地赶去看喀纳斯湖。
那时的马没啥组织,多是由放假的孩子负责。新疆的马高大,我想象着自己轻盈的扳鞍上凳,象小燕一样飞上马背。却死活都够不到脚蹬子,马被我牵扯着,一个劲转圈,不耐烦了起来,打了个响鼻,一梗脖子,它先急眼了!旁边的孩子,裂着脏脏的小黑脸,手指头扣着鼻孔,“嘿嘿”地热情的笑着。其中一个小男孩走过来,拽住缰绳,弯腰弓起了背。我犹豫了,还是踩着他的背上了马。人还未坐定,马就往前窜,吓得我大声惊叫,震得半山都有了回声。别人哈哈笑我直不起腰,说我喊得马都傻了,站着不会动了。
马真傻了,死活不肯走了。孩子只好在下面牵着缰绳拖它。几匹马一起行动,它不情愿地驮着我,却总和别的马挤在一起,把我的腿愣生生的撞在对面来的马群身上,顿时青紫了一片。“骑马,要穿长裤。”路旁一个岁数大的男子大声对我喊着。他不是汉人,说话舌头打着旋。
看到喀纳斯湖,我就傻了。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湖泊,象块蔚蓝的神秘的宝石,湖水静逸的没有一丝皱褶,在阳光下,它变换着斑斓多变的蓝。我们激动得又喊又跳的,照相,疯狂地挤在一起摆各样的姿势。这些做了几年组织工作的国家机关人员,都脱掉了外皮,流露出内心最本色的一面,和我一样疯啊,跳啊,叫啊,开心死了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