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
这个日子，可能很平常。
但对于江城，对于我这个五十岁的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四十年前，毛泽东主席畅游了长江；三十七年前，十三岁的我横渡了长江。这个日子来临前，我一直琢磨着怎样度过这日子。
还是游泳，这是对伟人最好的缅怀，也是对“知天命”的我体质和心态的检验。
这天一早，从鲁巷乘车到户部巷，用过早点，来到武昌桥头下，已是九时。呵！成群结队打着旗帜、扯着横幅准备横渡长江的人不少。看来，有类似感念的人不少。
下水阶梯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不是官方组织的，纯民间自发，但很有序。可以想见，人们内心深处的感念是圣洁的，但表情是轻松的。
我置身其间，似个看客。但我心还是很自得的：等会，我闹出的动静比你还大，我将只身从汉阳桥头下水，游向武昌的曾家巷码头，那可是一条新的强渡线路。
盘过等待下水的，绕过摆姿势留影的，我提着装着篮球的袋子向中华路码头走去。
上了趸船，从集家咀驶来的轮渡就到了，门哗啦一开，呵，好家伙！扛着旗帜、拖着横幅的，又来了不下五拨，还有提袋扛包的亲友团……我陷入瞬间的朦胧，感到好似时光有点倒流；又有点迷惘，他们咋都来武昌游了？举目望去，远远的、整齐的汉阳桥头下新建的大禹江滩公园亲水台阶上，似乎无点点人影闪动，我不禁对自己的举动产生了嘀咕。
管他呢，走着瞧，反正今天必须从汉阳下水，这是第一次。
船向对岸驶去，站在船头，凉风拂身，极目四顾，一股久违的豪迈从内心深处升起---我又将“闲庭信步”！
10时20分，来到汉阳桥头下，在水中捣鼓了一下，吸引了不少游人的视线，不一会，原几乎无人的宏大的临水阶梯上拥来了不少人。
我坐在台阶上，点上一枝烟，静默地看着脚下的滔滔大江，看着隔江乌云低垂的武昌，“我要游回武昌了”---我兴奋着；同时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汉口的人要到武昌下水，都是要回归啊。
当我将衣物整理好，放进塑料袋密封，系上篮球，阶梯上的、坡岸上的、倚栏眺望的人们都发出了声响，这小子，不，这老头原来是要横渡长江啊。
10时30分，我沿着台阶趟进水中，至齐腰深时，奋力一跃投入了大江，岸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拖着篮球---又是篮球。30多年前开始的渡江体验都是带着一个篮球，实际没用，却起了个心理保障作用。
角度，右前方，向着对岸，又抵消激流的冲击。
七月的长江，正是汛期，江面是最宽的时候，水流呈最湍急的状态，尽管奋力的抢着，不一会还是被江水快冲到了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此时我仅离开岸边300多米，我还得抢，争取到汉江口时借助这水的推力再向目的地靠近点。
蛙式、自由式，各种泳姿交替进行着。今天是顶头风，迎面浪，只得侧首。浩浩江面上，风大浪高，就我一个人在孤寂地游着、淌着。
原以为会偶尔与对面漂过来的横渡队伍有所接触，打个招呼，可他们早已结束了。稀里糊涂的游着，等游到曾家巷的正面时，竟还在大江正中。看着“锦江国际”高耸的楼盘渐渐偏离我视野的中轴线，唏嘘不已，年岁不饶人呐。
看来原计划是实现不了了，还是尽量游好点吧。此时一艘由武汉关开往中华路的轮渡从侧边由左至右驰来。又热闹了，船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向我这个孤独的漂流者欢呼招手致意，我摆着刘翔式的双手向他们回礼，本想来个腾出水面至腰间的踩水动作，只可惜仅腾出个胸部，原来可以的。唉，老了。
游着，游着，苛刻的目标感使人感到了疲劳，一个想法在脑海悄然闪现：我干嘛这死板，不会随机应变，我就不能象老人家那样潇洒地来个畅游长江？登岸是没问题的，干吗要死扣登陆点？咋不向老人家学学对大局的把握，对局部的取舍？
什么是大局？登陆！
对，登陆是硬道理。想到这心情就释然了，游的也轻松了，仰躺、踩水的姿势也启用了。头脑也驰骋开了：主席啊俺想您，我今天给您献上了一份厚礼呀；我今年50岁了，还能这样游，不错呀；今天中央电视台回顾《话说长江》拍摄二十周年后，又拍的《再说长江》今晚将首播，一定要好好看看呀；老婆、孩子此刻还在北京忙装修，知道我这老顽童偷偷在长江捣鼓，一定是又气又乐呀……
七想八想，到岸了。地点在武昌月亮湾，巨大的公益广告牌下。广告牌上巨型大字写着“人水和谐”。
马上解开袋子，看表，11时25分，历时55分钟，游程约七千米。此刻距我第一次横渡长江37年余，距最近一次相隔21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