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在左，你在右 作者：寂静之声
(人气：23563 发表日期：2003年11月15日 16:19:54)
十字路口，红灯亮了。
减速，把车停下来。
这时，交通台的广告里正好有一个男声，带着诱惑的语调说：向左，向左，再向左，左岸公寓。
小苏格格格的笑起来，扭过头来，调皮的看我：陈平，都叫你向左了，你怎么还不向左？
我也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答她：小苏在右，我怎么能向左呢！
她不笑了，低下头去。
我记得范柳原曾经评价白流苏，说她的长处是善于低头，而小苏也一样的善于低头。
此时已是五月，晚风轻柔，洋槐花疯了一般的开，浓郁的香气铺头盖脸的吹过来。
小苏说：陈平，你帮我一个忙。
于是，我就帮她一个忙。
象她那样的女子，谁会狠心拒绝呢？
她扬起睫毛的时候，仿佛两瓣蝴蝶的翅膀，习习的自我心中飞过。
小苏要我帮的忙，不过是冒充一晚她的男友，去摒退另一个女人的猜忌。
小苏说：他是我最好的客户，我不想失去他，所以也不想他难堪。陈平，你说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我明知不是，却也点头。
于是，这晚，我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盛装登台，认认真真的表演。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苏的他，已经不年轻的他，儒雅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锐利之气，那么精明灼亮的眼睛。他的太太站在他旁边，满脸贵气，骄矜的打量我们。
倒是小苏，大方甜蜜的把我介绍给他们。
于是，相互寒暄，寻找话题。
那一顿饭，因为小苏蝴蝶般的穿梭，所以没有冷场。
大家谨慎的热闹着。
小苏倚在我的身旁，娇媚的要我为她夹菜。
他的太太也凑趣的夸奖我们真是一对儿金童玉女。
我们都心照不宣的藏着小小的秘密，只是不可说、不能说，尽本分把戏做足了而已。
谁能藏住心中的秘密呢？就算聪明如小苏，她的眼神里把什么都讲明了。
尽管是那么短的一瞥，她看他神情都是那么的不同，倘若心里没有不舍的爱恋，哪里会有这般不绝如缕的目光？
大家客气的吃饭喝酒，字斟句酌的讲话，到了最后不免意兴阑珊。
等到好戏最终落幕的时候，他们先走，留下我送小苏。
她的脸颊绯红，眼睛清莹明亮。
自始至终，她都保持了很好的风度，公司的白领丽人，衣饰光鲜，妆容整齐。
一路上，我们没有讲话，只有收音机里的DJ在欢快的说着，那种快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开得泼泼洒洒的塑料花。
那个很有磁性的男声又响起来：向左，向左，再向左。
我停下车来，问小苏：我在左，小苏你原意向左吗？
她泪水涟涟，答非所问：可是他在右。
小苏不会不知道，我是这样一直的爱着她。
在公室的饮水处，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挑一个水杯，小苏挑了一个画着半颗心的卡通水杯，她不知道那另外的半颗心就放在我的桌上。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她不知道她低头的样子是何等的妩媚，在我心里如春风吹起涟漪。
春天的时候，一群同事去郊游，她快乐如孩童，扬起红扑扑的脸，是春天里最美的花朵。
我从未拒绝过她的请求，总是尽心竭力的帮助她，盼望她一天天成功。
小苏曾经感激的对我说：陈平，你真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人。
可是有的人，你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好，可是你就是没有办法爱上他。
小苏对我，也许就是这样。
后来小苏遇到他。
每次我听小苏提起他的时候，总是春风满面，笑意盈盈。
我知道她不可救药的爱上他，不计得失，不求回报。
而他有很好的事业和家庭，他喜欢小苏，可他同样难于舍弃已有的东西。
曾经是那么骄傲的小苏，就这样的来俯就他，等他为她决断。
可是谁能做这样的决断呢？特别是在这样的时代里，个个精刮到底，恨不得都长成水晶心肝玻璃人。
我在姐姐家里认识了七月。
七月在一所小学里教语文，是温文安静的女孩子。
我的年龄已大，不容慢慢的等待了，于是我打起精神，认真的恋爱。
看见七月的时候，我总想起小苏，她们都有着弯弯的眼睛，笑起来宛如月芽儿。
我认真的陪着七月进公园，逛商场，听她闲话，替她拎着衣服袋子，适当的时候讲一两句俏皮的话，在别人的眼里是尽职尽责的男友。
然而我常常的走神，常常的想，倘若身边的人是小苏，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的高兴？
七月有很好的厨艺，我们常常买了菜，两个人说着话，做着饭。
看她弄出一桌五颜六色的菜，然后我们坐在桌子的两端，美美的享用。
有时候看见她穿着好看的家居服，在屋子里快活的跑来跑去的样子，不由得想：也许这就是美好的生活了。
丈夫、妻子，以后再有自己的小孩子，看着他象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生活，在平淡之中有着幸福，就像七月，沉静安稳，虽然没有想起小苏时的那种心跳，可是也足以度日了。
至于小苏，可能会在多年后的一天，在某个时刻，突然地想起她来，那个睫毛象蝴蝶翅膀的女孩儿，曾经这样爱过的人。在心底的角落里，不知道有没有生出淡淡的尘埃来？
还有那个晚上，我做了她一晚的男友，而她的心却始终未在我身上停留。
我在周大福珠宝店买了一枚简洁大方的钻戒，准备在七月生日的时候送她，求她做我的妻。
那天，我们去了最喜欢的一家饭店，水一样的落地窗，天花板上是闪烁如星的小灯。
七月的眼睛，弯弯的，多么象小苏。
我把钻戒捧到她的面前，看她欣喜的，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那颗小小的石头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上，仿佛明星。
如果是小苏，她是不是也会这样的低下头去，满面娇羞？
我的手机响起来。
我听见小苏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陈平，再见了，谢谢你。
我骇然，不顾七月的惊讶的目光，飞奔出去。
小苏从来就没有这样安静的讲过话，我心里知道她一定有事。
屋子里满是煤气的味道，小苏蜷在角落里，眼神迷离。
这个曾经那么鲜妍明媚的女孩儿，如今这样的蜷在角落里，满脸泪痕。
我送她到医院。
她终于醒过来，看见我，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大哭。
那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伤心，没有一点声音，只是哀恸不可抑止。
小苏一点一点的好起来，只是她不再是那个爱笑的小苏了，其实她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时候有多么好看，眼睛象弯弯的月芽儿。
她又回到公司，重新开始。
有一天，她突然问我：陈平，你什么时候结婚？
小苏不知道，那枚戒指还在我的书桌里放着，本来是送给了那有着月芽儿般弯弯眼睛的女孩儿。
可是七月说：我的爱情不在她那一边。那天，她看见我的惶恐惊惧，如果不是为了心爱至深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关切？
她把戒指还我，这样恒久的东西只可以送给今生最爱的那个人。
只可惜，她不是。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你真正的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为了她，纵使低到尘埃里，也无怨无悔。
小苏是这样，我又何尝不是。
秋天的时候，下了班，我和小苏吃完饭，送她回家。
车行至十字路口，遇上红灯。
电台里的男声正好响起：向左，向左，再向左。
很熟悉的镜头，那个傍晚，我们曾是一晚的恋人。
在刹那之间，竟然觉得恍惚。
半天，听见小苏问我：陈平，你要我向左吗？
我知道她的心，于是微笑：不必了，小苏。
爱情开始的时候，我们都站错了位置，直到如今。
爱情在左，而我们在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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