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对 面
他俩是同乡,又是同事，一个办公室面对面坐了整四年。
事实上他亦是她的顶头上司。但在她心里，他是同事、是兄长、是朋友，唯独不是上司。
处得久了，工作上配合得已相当默契。他经常教她些业务上的东西，聪慧的她便在短时间内把工作做得得心应手，在他的鼓励下，半路出家的她发愤苦读，硬是两年内拿了和自己专业大相径庭的中级职称。心里藏着感激，发觉脾气秉性倒也相似，又关着同乡这一层，两人自是比别人多了一层亲近在里面。
一年后，工作之余便是经常聊天了，家事国事心事，似有说不完的话，她的委屈她的兴奋，也从没有瞒他的时候。有时说到伤心处，她便在他面前落泪，他又说出劝解的话来安慰她。时间久了，便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也能把各自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再过一年，饭亦常在一处吃了，看到眼里的满是关切和疼爱,心心念念得只为对方考虑，对自己的爱人，却也好象没有这么上心过。
“非典”时候，公司放了很长的假。因为工作上的事，他俩一直坚持了下来。没有了旁人，却反而有那么点不自然，眼睛没处躲没处藏的，心里想着要发生什么事，却又怕发生什么事。
一次工作了很晚才回家，他把车停在了过街天桥下，因她的家在天桥的另一边。上了黑漆漆的桥，她往对面跑，不经意地望下去，他的车还在那儿静静地等着，他在看着她，看她安全地过桥、回家。这时她很有一种冲动，她想跑回去，跑到他身边，紧紧地抱着他，但她只停顿了一下，却只向他挥了挥手，她要回家了。
单位的一个同事开车出事了，她去医院看了他。自此晚上时常睡不着觉，因为他也开车，她便时常担心他，她想，他要是受伤住了院，她会怎么样呢？她一定不顾一切地跑到他身边，泪流满面地抓住他的手，寸步不离照料他，然而他的妻呢？他的妻来了呢？夜里她常常是挂着泪水睡着的。
一次他们去平安大街取一个文件，车停在了对面。过马路时，他很自然地向她伸出了手，她犹豫了一下，他和他的妻，也是这样一起过马路的吧？她只是拼命忍着心里的痛，快步跑了过去，把他一个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没有人的时候，她时常看自己的手，想着自己软软的小手放在他大手里的感觉，这辈子，除了丈夫的手，她没有和别的男人拉过手的。那么，他的手是暖暖的？亦或是冰凉的？牵住他的手后，她会一直和他肩并肩地走在平安大街熙攘的人群里，她也会把头靠在他宽宽的肩上休息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无从知道。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一直以来她希望的、她害怕的，在一瞬间牵了手后，顺理成章地将要发生，她却临阵退却了，这一步走得她的心好痛好痛啊！
第四个年头，因为一次工作上的事，他第一次那么凶地批评了她，晚上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边哆嗦边流了一夜的泪。
自此，无论她再如何努力，心里的裂痕怎么也抹不去。他俩好象又回到了四年前，彼此客客气气的，客气中多了一层生分和距离。她常常想，面对面的距离有多远呢？有时就是心与心的距离，有时又似隔着万水千山。好在，他们又从终点走到了起点。
不久，她调到了另一间公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