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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雪山走来(1)  作者:动物世界

(人气:11719  发表日期:2006年06月19日 14:58:48)



远桴

 前言:读过“我的同龄人(10)”的网友都知道青海省有个“南滩监狱”。恰好有一位旅居加拿大的朋友-远桴,在互联网上查询“南滩监狱”时发现了我。因为我们都对青海有着特殊的感情,自然也成了朋友。如今征求作者的同意,由我转贴作者的文章“我从雪山走来”。该文在海外的华人报刊上发表过,相信凡是在青海生活过的朋友,读完此文一定和我一样激动,青海毕竟是我生活过的地方!



小时候,在青海长大。知道有三种人不把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把外边叫“地方”。一是部队大院的孩子,说“八一”话。二是铁路子弟,全讲东北话。三是我们。我们是谁?我们是青海省的劳改系统。干部,犯人都是从内地拉上来的。



我们家那个劳改农场叫塘格木,藏语“盆地”之谓也。这个场子应该是很有名气,虽说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其一,一九九O年,青海省发生过一场6.9级的大地震,塘格木农场首当其冲,三十年家当毁于一旦。那些日子,«青海日报»头版头条尽是抗震救灾英雄事迹的报道。一年后,农场重建完毕,立碑志念,江泽民还亲笔题了词。其二,场子不大要犯多。打倒刘少奇那会儿,中央专案组老往那跑。文化大革命中期,突然要释放国民党县团级以上人员,从那呼窿呼窿拉出好几大轿子车统战对象。往近里说,魏京生,蒯大富,许世友的儿子等等,都在那关过。



从前,劳改农场的管教干部也很有特点。一是资格老。第一任场长是老红军,从贵州开始长征的。三八式的老革命只当中队长的一点不稀奇。那时候人听话,党叫上哪就上哪,党叫干啥就干啥,绝无怨言。二是“有来头”。听说的不算,我自己认识的叔叔, 就有陈毅的,曾山的,方毅的,阿沛。阿旺晋美的卫士, 刘亚楼的司机,有在中南海管过食堂的等等。还有一些干部是从中央各部(主要是公安部)贬下来的,多少在反右倾和反右派斗争中吃了些挂落。多年以后,直到胡耀邦主政时,才老态龙钟地又回北京。最有意思的恐怕是张小平他爸爸,…“自由犯”。他是解放军骑兵团的团长,在青海剿匪时,把一长串俘虏全拉到沙丘边给毙了。因此犯了军法判了刑,送我们那去执刑。但他们家住干部家属院。他每天泡一大杯茶,找场长,书记下象棋玩。他们家好像时间不长就走了。



这场子是一九五九年前后筹建的,干部,犯人主要来自河南,江苏两地的劳改单位。我记得我们是从镇江上的专列。干部和家属乘两节普通客车车厢;解放军和犯人都在大闷罐车里。那时,火车刚刚通到西宁市。我们在西宁没住两天,就向草原出发了。大卡车的货厢里铺几层羊毛毡子,大人小孩几十口就挤上去了。车到日月山口,天降大雪。汽车呲溜呲溜就要往山谷里坠,幸亏司机助手眼明手快,跳下车用棉袄挡住后轮, 这才救了一车人的性命。多少年后,我都参加工作了,当年的司机叔叔见了我还问,“过日月山, 你哭啥?”



从鱼米之乡来到天苍苍野茫茫的大草原,自然环境一下子变得十分严峻。海拔三千,缺氧。很多大人都高山反应,不过我们小孩儿倒不觉得有什么。紫外线辐射强烈,青海本地人,特别是女的,脸上颧骨部位都呈十分明显的紫红色,我们戏称“两朵红云”。高原气候也很恶劣。夏天最好,也得“早穿皮袄午穿纱”。冬季严寒,干冷干冷的。脸总是皴的,小手冻得全是口子。那时,用的最多的是“蛤喇油”,一种贝壳装的护肤品。草原的春天爱刮风,每天下午两点准时开始。先是微风,继而呼啸。经常还卷起漫天尘沙,昏天黑地的肆虐两三个小时才能平息。记得下午放学回家碰到这种风,得用书包护着脸。我小妹妹三岁时 和另一个小姑娘在门口玩,就曾经让这种风给卷走过一次。两个小孩一边哭,一边随风飘去。幸好遇到下班的黄叔叔, 用自行车给救了回来。



环境的变更,给我们孩童的好奇的稚眼打开了一个神奇的世界。一抬头就看见雄伟的雪山,无际的草原。朝霞灿烂,落日绚丽。夏日的夜空, 晶亮晶亮的星星,镶嵌在湛蓝的天幕上,闪闪烁烁,显得特别耀目, 特别近。其时,我们一帮小孩往往是在一个孩子头的带领下,在空场上玩打仗游戏, 或者是讲故事。。。  离开高原以后, 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么清澈的夜空。



大草原空空荡荡,只有狼,黄羊,野兔,和“哈拉”(可能是旱獭)。很远的地方有个藏民公社。有时就能看见藏民放羊。我们一般不会进前的,害怕藏民狗,有小牛犊那么大!藏民也挺吓人。他们面目黝黑,永远不洗澡,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嬗味。一年到头总是一件大皮袍,只不过夏天有一臂或两臂袒露在外。女藏民梳着多多的辫子,身上还背着重重的银饰。据说没有内裤,所以皮袍抡圆了一蹲,就可方便。竟然就有尿在农场商店门口的。 很久以后,我长大了, 才知道还有另一类很有文化, 很讲卫生的藏民, 比如像魏京生初恋情人那样的。藏民身边都佩刀,吃手抓羊肉用的。刚到青海时,藏民好像都有枪,枪前边带个弯弯的木叉架。平叛以后就很少见了。



建场之初,大漠荒野,大家都住在帐篷里。后来,倚山傍坡开出一些窑洞。当年开荒,次年种粮。短短几年功夫, 成片儿的砖瓦房盖起来了,试验队居然种活了大片儿的杨树林。站在北山向下望,一片 绿洲, 一个欣欣向荣的草原新镇出现了。水库也修了,就有了电。不过只是晚上发一会,十一点就停了。因为水库蓄的是雪山水, 挺宝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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