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革的回忆 作者:动物世界
(人气:11051 发表日期:2006年05月24日 22:36:56)
—纪念文革爆发40周年
前言:
人一但进入老年,自然而然地要退出历史的舞台,渐渐被社会所抛弃。老人们惟一剩下的,也许就是对自己人生的回忆。当然本人也不例外,闲暇时写写“我的同龄人”,包括对重大的历史事件的回忆。一直被官方定性为“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据说有2000多万人丧生,相当于全国八年抗战的牺牲人数。它涉及面之广,牵扯的人之多,时间持续之长,都可谓“史无前例”!可惜笔者绝非什么学者、也无力去调查研究及考证什么,而只想作为亲身经历这场文革的老人,借助今天的网站,向后人介绍一下自己的情感。
正文:
40年前的今天,北京大学的半老徐娘——聂元梓起草了全国第一张大字报,并于5月25日下午2点,贴在北大大膳厅的东墙上,当天就引来数百人观看。大字报号召,要“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一切牛鬼蛇神,一切赫鲁晓夫式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
大字报的底稿通过康生,5天后经中央机要部门密传到了杭州,摆在了正在杭州的毛泽东
的案头。毛看后欣喜若狂,立刻给康生等人下达圣旨,要在全国报刊上发表。同年6月1日晚,就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以新华社稿的名义全文播发了这张大字报。6月2日,《人民日报》全文刊登了这张大字报,并且配发了评论员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
果不其然,大字报的发表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巨大的轰动。趁热打铁,毛于1966年8月5日,写下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首次把聂元梓等7人写的大字报称为“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肯定这张大字报“写得何等好啊!”于是乎一场席卷全国、腥风血雨的“文化大革命”就这样爆发了!
不知为什么,运动一开始,全国大中小学生就表现的如此狂热。1966年的秋天,我和同学北上哈尔滨,南到广州,进行全国大串联。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大字报满天飞。可惜我如今只记住个别的题目和内容。例如忘了什么人写的“法西斯党的危险就在眼前”,大意是不搞文革,党就会变修。还有那蒯大富写的大字报被人层层转抄,也贴满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他在文中胡侃什么,他“准备和毛主席重上井冈山……”
真是一派胡言乱语!可是那时我们早已蒙头转向,找不着北。
各校掀起大批斗的高潮,我校地处八大学院中心,当然不会例外。我们校长双手拿着写着“反革命修正主义、黑帮分子—贾×”的大字标语,弯腰站在台上挨斗。时间一长他就站不稳了,双臂不由自主地摇晃,一下子把大标语从中间撕开,遭到红卫兵的一顿鞭打。事后我才知道,原来老校长年轻时曾参加过抗联,冰天雪地里和日本鬼子厮杀时冻残了脚趾。健康人都难以忍受长时间的批斗,何况又有一双残疾的双脚!
文革结束前老校长就被平反了,不过他因此得了肝癌,一命呜呼!
我初中的校长就更惨了,因为他是个民主人士,批斗得更狠。被关“牛棚”没几天就找机会留出来,让家人做点好吃的,跑到西山的某一个山洞里,大吃一顿,然后服毒自杀!
1966年8月18日毛第一次接见红卫兵。自那以后,文革进入了高潮。有诗为证:
抄家批斗,家常便饭;游街示众,司空见惯。
死人常见,已不新鲜;同根相煎,反目为仇。
……
就拿笔者的老家,北京市西城区丰盛胡同北骆驼弯来说,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居民大院,一个星期内就有七人丧生!其中包括“我的同龄人(2)”中的李向春之父。至于“我的同龄人(7)”中的顾时林,却是被自己同窗同学活活打死!不过今天笔者还想略谈一下我校张老师死亡事件。
张老师名叫张文魁,北大中文系毕业。只因家庭出身不好,被分配到中学教导处工作,还不准他教课,怕他“污染”学生。此人平时清高自大,文革爆发,首当其冲,先被批斗。1966年8月下旬,一次开完批斗会,刚一上五楼他就一个箭步钻进房屋,把押送他的红卫兵锁在门外。
“咚咚咚!”猛烈的敲门声和叫骂声响起,他骑在窗台上痛苦地向外张望…..
是啊,他真的不想死!他才30出头,又娶了一个漂亮妻子,还不到一年!
“有人跳楼啦!有人跳楼啦!”
我校附近住着一户农民,农民的儿子常常钻进栅栏来学校操场玩,这就是那男孩声斯力竭的呼喊声。可惜那孩子大舌头,吐字不清。我们在操场上都听成了:
“有人要油啦!有人要油啦!”
当我们还没反应上来时,只听“扑通”一声闷响,张文魁已经从五楼的窗台上一跃而起,呱呱坠地!我们跑过去把他抬起,只见他的嘴角流着鲜血,右手使劲地挠着自己的胸口。有的同学从食堂里推出厨师买菜的三轮车,把张老师抬上去,飞快地朝北医三院骑去。只可惜还没走到医院,那张文魁就已气绝身亡!
还有一个“及不相称”的一幕,至今难忘。那就是:张文魁死后,红卫兵押来他的妻子,取走张的遗物。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扛着一个硕大的包裹,步履艰难地在前行走,后面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红卫兵,聊天散步!结果第二天人们就发现,那女子已经于当晚用刀片割断自己的喉咙,自杀身亡!
……
北京的文革迅速向全国各地蔓延,究竟有多少人在文革中丧生?无人考证。但是1968年8月,沈阳市南湖公园里一片片水泥坟墓却是笔者亲眼所见。坟地的大门还写着硕大的标语:
“惟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据说,这些坟墓里埋的都是参加武斗而丧生的年轻学生。
文革中人性、兽行交织在一起,据说中国在此期间,着实有几项重大的发明。例如沈阳的医生发明了枪毙“犯人”前先割断他(她)的喉管,以防“犯人”呼喊口号。张志新只是第28个有幸得到此刑伺候的“犯人”!
此时此刻,我心潮起伏;想起遇难的同胞,历历在目。笔者此时更加理解,巴金老人为什么梦想要建立一个“文革纪念馆”?永远纪念那些无辜受害的同胞。如今老夫可不敢有巴老那么大的奢望,但笔者也要代表那些屈死的灵魂,呼吁当局:如果无意建造“文革纪念馆”,那就建立一个“文革纪念碑”吧!
我们痛恨日本人不敢正视历史,我们能不能给他们做个榜样?一向自称自己能纠正自己的错误,而无需在野党的监督的GCD人,能不能也像西德总理勃兰特那样,跪在犹太人大屠杀的碑前,也能跪在“文革纪念碑”前?
要知道,文革不只是毛一个人的错误,而是整个一个政党的错误!相信,只有到那时,千千万万无辜受害屈死的冤魂才能得以安息,我们的子孙万代,才会避免重演“文革”的悲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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