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年前，有个刚刚升级做爸爸的兄弟跟我唠叨：“从此以后，你就不要考虑在家里算老几的问题，咱直接就把自己排在倒数第一，这就算是找到自己的位置了。”他一说，我一乐，我当时对这事没感觉。不过，我倒是对他增加了几分尊重，能主动把自己排在最后一位的男人，一定是好男人。
再过两个月，我家也要面临一次生活秩序的大调整。原来，家里只有两个人，每周冠军排行榜上，我和老王基本上算是交椅轮流坐，好像谁也没多占到一点便宜。我是不满的，很不满，我总觉得我应该多占一些便宜，因为我没他高、没他胖、吃得没他多……可有些时候，我分明是被欺负了的。并且，老王喜欢看着我抓狂。今天早晨我还念叨呢，下辈子我要找个至少比我大5-7岁的，那种对你百依百顺的感觉一定特别好。当然，老王似乎对现状也是不满的，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他希望一夫多妻制，我建议他主修灵长目的某某科――大清早的，别做美梦了，你老直接做猴子去吧！你要是进了北京动物园的猴山，一定数你最牛！
两个月以后，谁对谁不满都不重要了。因为宝宝的出生，家里要骤然增添不少人口：姥姥姥爷是一定要来的，姥姥还有长期驻扎的打算，爷爷奶奶肯定要来看看，俺家大侄女必定是要跟着来，育儿嫂或保姆至少要配备，弟弟妹妹们都住得近，腿儿也都比较勤……有时候，我一想到满屋子的人就会头晕，那是多少张嘴、多少双眼睛、多少条腿啊！而且，他们全都是为我好，为老王好，为孩子好。有时候，为你好，特别是很多人都为你好，其实是件挺复杂、挺有负担的事情。
老王的想法总是比我简单，他脑袋上的褶皱没我多――小时候没吃过核桃，净吃玻璃球了。今天早晨他竟然没心没肺地说：“等宝宝出生，我在咱家就排老二了。”我问：“谁排第一啊？”他说：“当然是宝宝了，那还用问？”敢情，脑痴的还是我？！我猛眨巴眼睛，心想：人要是自恋到如此地步，也无药可救了。
我有时候会撒泼，前天我就撒泼来着，在客厅里冲他嚷嚷了一顿，很大声，转身我就回卧室。两分钟后，支棱起耳朵听见外面没有动静，特别担心他想不开，万一把脑袋放鱼缸里可怎么办？――我是说，那些鱼可怎么办？于是，我喊了他一声。“嗯――干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他即幽怨又忧郁的声音――这声音仿佛都淌着可怜巴巴的青鼻涕。一分钟后，他站到我面前，从嘴角挤出一点得意的笑容来――因为我主动搭理他了，他就觉得自己有台阶了，得赶紧往下出溜儿。
后来，老王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慢慢地说：“等宝宝生出来就好了，他姓我的姓，他跟我是一伙儿的……我混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同伙……要是女孩就最好了，她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儿……”他说这话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好像真的受委屈了。
我觉得老王是做梦。二个月以后，家里到处都是眼睛和嘴，夫妻俩想小打小闹一次都不会那么容易，谁站在谁一边，都是特别复杂的问题，比如说，老王跟他老丈人的关系特别好，如果我跟他老丈人发生冲突的话，老王肯定站在他老丈人一边；但如果我跟老王发生冲突，他老丈人会站在谁一边？如果是小问题，老头会比较虚伪地站在他姑爷一边，但我坚信老头心里肯定还是跟他闺女一伙儿；如果是大问题……
吵架一次总要有个起承转合才过瘾，以后要想有个全步骤拌嘴都不那么容易了：老头老太太们谁耳朵都不聋，你声音大点试试？我看我的撒泼生涯也就算到此为止了――这让我觉得特别不爽，成年人，有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发泄的渠道。小孩子不顺心了，还可以哇哇大哭呢，成年人为什么不能哇哇大叫呢？
戛然而止的二人世界，真让人留恋。从此以后，要想重新回到二人世界，要等上二十年吗？那时候，谁还想过二人世界呢？
二个月之后，周末的早晨就不能赖床了吧？工作了一周，最盼望的就是周末晚点起床。
每天晚上临睡前、早晨起床前，我们还有时间和精力聊天吗？我们特别喜欢聊天，我今早就跟他讲了我做的梦，我梦见他有四个老婆，其中两个已婚，两个未婚，我排第一……
往后，他爹要想抱抱他娘，是不是要提前锁门呢？有个大姐跟我说：“还想锁门？你还想锁门？你家里就不能有带门的东西……哼，全给你拔拉开！”
那要是想看张碟，不能在卧室被窝里了吧？现在的外国片，很难保证里面不会有些限制镜头和动静，房门没做隔音处理，到时候百口莫辩啊！
每当想起这些，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老王旋即会用一个大胡萝卜诱惑我，他说：“等你把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他肉肉的，丑丑的，身上软软的，红彤彤的，还都是褶子，有股子特殊的味道，香香的、臭臭的，他趴在你身上，没有力气，像个大耗子……那时候，你会不会幸福得晕过去？你会不会晕过去？”
他这么一说，我就缴械投降了。想像着那个情景，我把宝宝温软的身子抱在怀里，他在这世界上最可依赖的就是我了，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小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我猜我肯定会晕过去，而且，决不担心晕倒的时候会摔伤，因为地上肯定已经躺着一位了，是孩子他爹，号称全家排名第二的那位老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