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时候,百姗生了孩子出院了。
早晨,双成把她俩接回百姗家,大人放在大床上,小孩儿放在小床上,侃侃挤在床边仔细观察着弟弟。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大花瓶里插满了白色的剑兰,柜子上垒落着大包大包的尿不湿,细心的双成把它们都换成男孩子用的了。一屋子奶香,一屋子阳光,百姗躺在床上笑了。
双成不笑,板着脸问百姗:“诶,你的儿子叫什麽名字?”双成不说“咱们的儿子”是因为心里憋着气呢,一气百姗让杨贵儿签字,二气自己早就想好了一个名字叫“聊聊”,而百姗似乎没当回事。
百姗说:“叫‘款款’!”
双成一听是和“侃侃”一样的叠字很高兴,又一听好象不对味:“什麽‘款款’?”
“‘深情款款’的‘款’。”
“是‘现款’的‘款’吧?还是‘大款’的‘款’吧?”双成一脸讽刺,眉毛挑的老高。
“呵呵,你真理解我——别告诉别人啊。”
“百姗你也是上过大学的人啊?!怎麽这麽俗啊?你别让钱给伤着!”
“幸亏我上过大学,不然我就直接叫他‘钱钱’了,‘钱’多好啊,可以让他过上电视广告里那样幸福的日子。怎麽着也比你那个‘聊聊’好!不是侃就是聊,哪儿那麽多话啊?”
双成说:“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沟通的重要性啊,你看如果我以前和侃侃的妈沟通多一些,怎麽着也不至于走到离婚这一步——一切尽在沟通不是?原来我作业务员的时候,只要顾客和我说一句话,我就不会让他空着手出门。不过,在公司可能说多了,我回家就不爱说了,和侃侃说话就少,他才会那样的。以后我们一定多说话,没事就聊聊,有话直说别闷在心里!”
百姗说,你们父子别说话了,都够话痨的吵的我头晕。我们就叫款款。
双成一脸悲愤,转身要走,回头说:“我们走了,我真象个看热闹的。”侃侃眼巴巴的说:“爸爸先别走,再待一会儿,王奶奶正做排骨呢。”“哼,没出息,咱们回家吃去。”百姗笑得刀口都疼了:“侃侃别走,吃完饭让小何阿姨送你回去。”
这时候,胡侃侃大了两岁,也爱说话了。他和百姗相处的很好。虽然知道百姗也许是自己的后妈,侃侃还是喜欢这个温和的、调皮的象个姐姐似的阿姨,还有和阿姨在一起时的气氛。而且经常和百姗联合起来欺负双成,双成很高兴的被她们欺负着。
这时候,他和她还没有结婚,或者说“经常有实、一直无名”。双成对这种生活很反感,觉得是对孩子的坏影响。他的哥们儿“徐三先”说:“你没救了,连这麽个妹妹你都搞不定,你别混了!节哀顺便吧!”双成没催百姗结婚领证因为心里很塌实,心想孩子生下来上户口的时候百姗自然会催他去领证,到时自己可以狠狠“拿一糖”,给百姗点颜色看看并且让她留下深刻印象。百姗在医院生孩子是双成那位医生姐姐双璧帮的忙,一切都很顺利。谁知到了上户口的时候——这位特有主意的“未婚妈妈”说,不上了,等人口普查吧。
“等人口普查吧!”一句话,把双成气个半死。
小豆儿,也就是那个大名张款款的小婴儿要满月了。可是双成拒不参加任何庆祝活动也不再露面。虽然双璧从中斡旋着,双成咬牙切齿的说:“生了孩子,我不就没用了吗?嘿嘿,张百姗现在不需要我,她需要人口普查员!”百姗听了,心里酸酸的想,爱你还不够吗?“住在郊区”就不行吗?马上拨了双成的手机:“喂,‘胡公子’,我能嫁给你吗?”“胡公子”是百姗和双成之间的“蜜语”。双成正在开会,一听就笑喷了。
小豆儿百日的时候,他俩拿到了“许可证”。搬了新家。坐在客厅里,双成很满意。翻腾着亲戚朋友送的礼物说:“咱们拍个结婚照吧,卧室里挂一张,这里挂一张——”双成指指客厅里最醒目的位置。百姗说:“不照不照,太土了。”双成说,不拍算了,我也没拍过,估计挺受罪的,不过既然结婚了,我就要和别人家过的一样热闹一样土。百姗说,我也没拍过。说完了,有点后悔自己为什麽自动撒谎。也许是和双成在一起还是很快乐吧,她不想以前的事了。
“到底拍不拍?”
“拍。不过,我有一张画可以挂在这里!”百姗比划着。百姗有一张画是齐老人的白菜图,据说很值钱的。是百姗爸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儿,以前开店时资金那麽紧张也没舍得卖掉。
晚上睡觉时,百姗忽然说:“双成,我拍过婚纱照。”双成笑了:“我也拍过——你别掐我啊——我肯定拍过。你以前的事我不管,你就是拍过裸照也没关系。国家规定,你是我的人了,今晚你得听我的!”
“你别闹,正经点,想听我的事吗?”
“不想听,闭上眼睛配合一下。”
百姗吁了一口气,忍着笑紧紧的闭上眼睛。
看着百姗微微颤动的睫毛,双成想:“我偏不问——我一个大男人!不过哪天遇到杨贵儿倒是要打听打听——她跟谁拍的什麽时候拍的?对了,杨贵儿家的老简比她大那麽多,不知道他还‘行不行’?”
胡双成的口头语是“我一个大男人┅┅”。他三十八岁了。高高大大的,穿四十三号的鞋,每天刮胡子,看起来挺男人,其实啊,他长了一颗“八婆”的心。
双成和百姗结了婚。床上是两个人,家里可不是两个人。
常住人口,百姗妈,侃侃,小豆儿,保姆小何。
流动人口,双成的父母,双成的姐姐姐夫,还有临时串门邻居和亲戚。
因为结婚,双成把风三的两居卖掉了,在风一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二手房。房子的平米数虽然大不少,住着还是很挤。他俩带小豆儿睡,侃侃睡一间,小何睡在客房,这间客房是侃侃的爷爷奶奶指定留下来度周末的。如果他们来住,小何就要和侃侃去睡上下铺。百姗想把自己的房子卖掉帮双成一下,双成不同意。百姗妈没有走,就住在风一百姗原来的房子里,白天帮着照顾孩子。
侃侃退了寄宿学校,每天跟着双成在中关村上小学。康仪青和双成早就离了婚,满怀对北京、对男人的恨意,定居在上海不回来了。
这个家,总是满满当当的。他俩结婚后这里正式成为胡家的家庭活动中心。双成父母经常来小住看孙子。双成的爸爸胡重恩六十多岁了,离休前是空调器厂的厂长。妈妈黄玉竹来历比较大,本来可以当歌唱家的没当上。她和著名的李什麽江、刘什麽义是同学,全班同学都在文艺圈,只有自己因为与李什麽江的感情误会,草草嫁了胡重恩放弃了艺术生命。玉竹老太太委屈了一辈子,暗中仍然对李什麽江有着几分少女情怀。胡厂长因为“凤凰落在蒜苗上”也委屈了一辈子。双璧一直和妈妈合不来,看不惯爸爸被欺负。她笑眯眯的跟百姗说:“我妈一辈子都生活在月亮上了,而我爸的生活是‘没有月亮的晚上’。”
在双成刚刚生侃侃的时候,玉竹并不放在心上。因为那时她觉得自己还年轻的要命呢,有孙子挺奇怪的。而且双璧和双成都是在乡下姥姥家长大的,她带小孩儿也没经验。现在不同了,当奶奶的情绪喷薄而出,老同学们都含怡弄孙,自己的老怀也需要安慰了。对那个小肉团儿不知怎样爱了,为了让孙子早点有艺术细胞,她打算把家里的古琴抬来给孙子弹催眠曲,被老胡和小胡给制止了。她也遗憾这是个男孩儿,如果是女孩儿就好了,漂漂亮亮的长大到文艺圈发展,自己还有几个熟人,可以当星妈或者星奶奶的。
百姗妈在这里住的挺合适不想回淮南那个小地方了,也就是说“到了延安坚决不回井冈山”。街坊邻居都熟了,回龙观的五行八作没她不认识的,每天来电的来访的,还有老头儿找上门呢。家里事情那麽多,百姗只能靠保姆小何。小何虽然细心勤快,但是刚出来不久,没什麽经验。最可笑的是百姗妈一见小何马上入戏变成太后脸,小何被老太太指使的团团转,鼻尖总是冒着汗,净躲在厕所偷偷哭,把个百姗给愁的。
虽然孩子小、家里人来人往,百姗还是有清净的时候。天气晴朗的晚上强迫双成陪自己去散步。把小豆儿用婴儿带挂在胸前,侃侃在旁边哧溜哧溜的滑着冰鞋,在深冬清冷的空气里,四个人很甜蜜,比路边遇到的三口之家还甜蜜。小豆儿象个袋鼠似的挂在胸前,对百姗来说就象挂个蜜罐子。虽然如此,百姗并不满足,她在路上看到漂亮女孩儿仍然两眼放光——还得生一个!她和双成结婚除了“爱”那个理由,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理由就是:再生一个方便,而且死活要生个女孩儿。双成说:“还生?!你属奶牛的啊?不生难受?违反国家政策的事我可不干,而且,养孩子太费了。”百姗说,怕什麽,一个羊是赶,两个羊是放,一群羊就是轰啦。咱们又不是工职,顶多罚点钱呗,实在不行,我去香港生。百姗怀小豆儿的时候,杨贵儿跟着老简工作调动到香港定居了。双成一听,就说:“你敢?敢离开北京拭拭?!你干脆到香港找人生吧!”
百姗说:“我怎麽舍得你呢——我的‘种牛’!”
百姗和双成在一起快三年了。虽然磕磕绊绊,虽然各有心伤——她爱他,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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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写个“跋”:
无论各位把它看成“麦香蜜语”的续集、下集,还是姊妹篇,我都顶个“雷”。因为“狗尾续貂”、“虎头蛇尾”都是在论的。但是我还是开始写了,因为喜欢百姗、喜欢双成,喜欢普通人的普通生活。
这次会写的很慢——也许十天半个月才贴一节,可能会写的不好,毕竟是业余娱乐,请体谅。但是深情、热情的欢迎大家泼凉水:)
写个续,顶个雷。人生何处不顶雷?悲欢尽兴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