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姨”------讲给大眼睛和所有的朋友的故事
大眼睛说 :其实人生有时很短很短,短的让人来不及回眸.
我说:其实有时人生很苦很苦,苦的让人不敢回味!
从会走路时起,我就是妈的影子,无论她走到哪里,我都会蹒跚的跟着,上了小学,妈上班的公司比我要远几站地,于是每天,她先送我上学,自己再去上班,下班也是卷着我一起回家.到了中学,妈换了单位,除了更远以外,我们仍坐一趟公车同进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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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们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市,方圆就那么几公里,一趟公交车弯弯曲曲的路线便可满足许多许多上班上学的人.当然,车上拥挤的程度也是不言而喻的.
每天,几乎同一辆车载着几乎和头一天同样的人摇摇晃晃向城里驶去,瘦小的我像个井底的青蛙,只看得到头顶巴掌大的一块天,若不是妈拼着命地护着我,抑或连喘气都难.车上的售票员都讲方言,也不太查票,.莲姨就是其中的一个.
暑假的一天妈带我去坐车进城,车上空荡荡的.零散的坐了四五个人,售票员也坐在位子上打瞌睡,,突然,有人横过马路,司机一个急刹车,只见一只拖鞋从我头顶飞了过去”,绑！”的一下,重重的落在司机旁边,还没等我回过味来,耳边便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原来坐在后面的一个人正在昏昏欲睡，突然的刹车使他一个踉跄,把脚上的一只拖鞋远远的甩了出去,随即,所有的人都乐了.售票员边笑边捂着肚子,不停的和妈说”:笑死我了,笑死我了……”随后的时间里她便不再打瞌睡,一直和妈讲聊天.之前，我们只是常常坐她的车，并没讲过话。
她叫莲，妈让我叫她莲姨。那年，我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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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情,是妈断断续续告诉我的,有些，甚至是到了北京后才知道的。令我常常感叹有的人生竟是这么苦涩!
莲姨大我十几岁,是个双胞胎姐妹,妈见过她的姐姐,外人绝对分不出她们谁是谁,而且长的都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深深的眼眶像个混血儿。俩人走在大街上，不知吸引过多少人的目光。但令人不能相信的是她们都没上过一天学!莲姨除了简单的加减是为了卖票才学会的以外,唯一会写的字就是自己的名字!姐妹俩都结了婚,莲姨的老公是菜店的,后来被裁了员,不务正业,天天打牌,以赌为生.输了牌就打老婆.女儿很小,敢怒不敢言.全家人的生活就靠莲姨的工资维持,包括孩子的学费.
莲姨的姐姐嫁给了个木匠,没有正式工作,莲姨曾经让妈帮他联系过临时工的事,她们姐妹关系很好,虽然日子过得都很苦.但她们相扶相持,有了一点好东西都会互相惦记着,令妈常常和我感叹着.随后的日子,木匠当起了包工头,姐姐的日子开始好过了起来,却也不忘妹妹,时常送些衣物周济一下，.令莲姨感激不尽.
包工头时常会接其他城市活.有时一走就是一俩个月,他的弟弟在农村,哥哥便接他来家里住,顺便帮着做事,但谁知时间久了,小叔和嫂子有了关系.,有了些许钱的包工头抓住了把柄.不依不饶的要离婚.姐姐苦苦哀求,他便提出.除非莲姨也跟了他.否则他心里不平衡.姐姐跪在妹妹面前不肯起来希望她用自己的身体挽救这个家庭.
莲姨说她实在没办法。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里。莲姨被姐姐领回了家.当然这一切是瞒着莲姨的老公的.也许至今他都不知道！
妈说,那段时间,莲姨穿的很好,大都是姐姐送的衣服.包工头也给一些钱,不过漂亮的承诺比钱要多多了.代价是她必须随叫随到.莲姨用这些钱买菜，买米，给孩子交学费。她对妈说包工头答应她将来帮她女儿进个重点中学。这个承诺让莲姨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游手好闲的老公从赌博到给人销赃.被派出所传过好几次,有时输了钱就把家里的东西拿去随便卖几个钱.一次翻到莲姨的一双刚买的皮鞋,也拿去换了赌资.反抗的结果就是一顿暴打。她恨自己不识字，管不了孩子的功课.常常被老师叫到学校责备一番。女儿就这样随波逐流,任其一天天的长大.妈常在上下班的车上碰到鼻青脸肿的她在卖票,除了默默地听她诉说着这一切,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莲姨终于离婚了.她被只身一人的赶了出来,孩子让男人留下了.妈鼓励她走出现在的困境,寻找自己的新生活.她还年轻,肯吃苦.不会没出路.有人给莲姨介绍了一个铁路工人,离了婚的,也不嫌弃她的过去.我们都替她高兴.但以前的男人还是老来找她要钱.不给就赖在单位不走.并说她要结婚的话,找谁他就杀了谁.莲姨怕牵连无辜,没多久便主动与那人分了手.
离了婚的男人日子过的更不好.又要求复婚.莲姨不肯.男人便把孩子赶了出来,莲姨只好带着她挤在集体宿舍的单人床上睡,没处洗澡,就打盆水在车站的厕所里洗.一天，一身疲惫的她下了晚班,看到孩子功课也没做,浑身又是汗水又是泥,气得她抓过孩子就是一顿打,孩子哭着说;宿舍里又吵闹,又热.而且妈妈忘了留钱,她晚饭也没吃.莲姨愣了一下,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为了让孩子有一个能有个做功课的地方,她又回到男人的身边,继续地做饭,挣钱养活男人和女儿.日子流水般的过着,甜也好,苦也罢.售票员的工资无法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和包工头的关系安定着两个家庭,那男人只知道伸手要吃要钱.其他的一概不管.莲姨则盼着女儿好好读书,将来上大学,给自己争口气.
妈十年如一日的坐着这趟公车上下班.和莲姨成了好朋友.有时下班没事了.妈就会坐个来回,帮她卖票听她倒倒苦水劝劝她.直到公司给妈配了车.我也上了大学.但莲姨的故事却还在继续.妈把家里和公司的电话留给了她.这趟车在公司的门口有一站.莲姨每次路过公司时都会看看是否能看见到妈。
苦难的日子对莲姨来说就像一阵风，吹过就过了，似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她依旧是那么的年轻，漂亮。尽管不知明天还有什么痛苦在等着她，日子还是要过的。其实人生就像一本书，书中的内容冥冥之中已经些好，不管愿不愿意，我们只能一页一页的翻下去；
.一次她到妈那去玩,悄悄的告诉妈说她好幸福,有个男孩好爱她,那人是她同车的司机.两人做一个班,她的经历男孩都知道,非常同情她.常常安慰开导她.但那个男孩太小了,比莲姨小了十几岁,从没谈过恋爱,妈看着莲姨幸福的笑容,一时间不知该是喜还是忧,她对我说莲姨瘦小的身躯里装的全是苦水,从没有人真正的疼过她,爱过她.
男孩和莲姨一起到公司去看妈，妈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亦喜亦忧地问道：“你们以后怎么办呢？”所有的美丽都经不起现实的磨砺，他们的爱是被世人所不能容忍的。莲姨说，今生今世只有这份爱，能在她苦难的人生中留下一丝甜的回忆。她知道自己没有明天，她说这辈子她知足了，即使明天死去，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看着她那样珍惜这份短暂的爱，妈只能在心底祝福他们。
一次，妈出差刚回到家就接到莲姨的电话说想她了，我家大院门口就是那趟公交车站，妈知道她一定有话要说，就放下行李到车站等她的车。妈告诉我她一直陪着莲姨卖了两个来回的票，到了终点的时候，男孩买来两罐饮料给她们喝，自己就默默的在边上坐着。听她们聊天。莲姨说她每天带饭时都会多做一份男孩爱吃的菜，而每当她在家挨打受气时，男孩就会陪她在外面走，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直到莲姨的泪水把心里的苦闷洗干净。她说自己很矛盾，她希望男孩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好女孩爱他。她也知道自己无法给他明天的希望。但是男孩的爱又成了她生活中离不去的拐杖。
包工头成了暴发户。和他倒是断了来往，——为了钱。莲姨的女儿高中没上线，要交一万块钱。包工头当初的承诺根本就是个美丽的肥皂泡，莲姨开口借钱时，当初下跪的姐姐顿时翻了脸。到了后来，连她的电话都不再接了。妈说这样不来往还好些，否则，人不人鬼不鬼的，更难受。赌徒则仍靠打牌混日子。莲姨唯一的慰籍便是从男孩那里寻得。听到这些话时，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城市的公车都改成无人售票。莲姨也下岗了。我在大学住校，妈每天有车接送上下班，更少能有机会碰到她。只是从偶尔的电话中得知，男孩的父母几次三番找了单位和莲姨本人，表示反对他们的交往。其实在这期间我坐过一次男孩的车。知道他比我大一岁，是个极腼腆的人，尚未开口说话，便先脸红。但他很坚持自己的做法，这倒让我十分地佩服。
我离开了那个小城，妈也随我一起来到北京。我们再也没有回去过，没有了莲姨的音讯。亦无法和她联系。这个故事从我九岁起持续了十六年，她的面孔曾在我心中盘旋过无数次，但我终不能，（抑或不敢？）把她变成文字的东西表达出来，甚至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
今天是我满25岁，在回龙观过的第三个生日，其实是不开心的。每年的生日都是不同的人在陪伴，走马灯似的，人生的无常让我伤感。嘻笑中、喧闹中，寂寞的只有自己日益斑驳的心。当看到岁月悄悄地把脸上的幼稚一点点地拭去时，顿然有一种苍凉的感觉，哥是百忙之中抽了时间陪我，不知明年的今天又是谁在陪我度过？
俗人和狼哥小猫花虫都发来短信，祝贺生日，令我感动。其实心里并没疏离这些朋友，只是看到网站争争吵吵的，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看了大眼睛的照片，我告诉自己：要学会享受生命，因为人的生命太短了，它不过是个过程，一切似乎都有个定数，该结束时便会结束，人力无法挽回。不要苦心殚虑去想去追究。总有一天，所有的灿烂辉煌都会归于平静
蓦的，我又想起了莲姨，我在自己的生日这天把思绪整理成了文字。我只想告诉朋友们：对自己关爱一点，对名利淡薄一点，对朋友家人宽容些，学会享受生活，因为我们的生活中苦难太多，老天在给我们快乐的同时，总是忘不了掺进一些苦难。想和断箭说，何必要安静的走开呢？和莲姨这些人比起来，我们已是很幸福很幸福了。我们可以到长城防风筝，我们可以三五成群的去郊游，去FB,去打球，去健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虽然我们都无法决定自己生命的长短，却可以时时的把自己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甘甜积攒起来，其实幸福的生活就是这点甘甜的堆积呀！不要轻言放弃，生活是脆弱的，你把它们打碎了，洒落一地，就再也拾不起来了！！
——这篇文章写给爱我和我爱的朋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