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吃海喝的日子眼看着就要没了,我有些沮丧。我的心灵还很稚嫩,虽然我的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女人的衰老和年龄有关,又似乎和年龄无关,我固执的想总有超越的一天。我生活在北京,这个城市大气是大气,就是人太多。
睁开眼,十点钟。昨天晚上熬到一点多,感觉睡多少也补不回来,青春一旦过了,就没有机会重来。
我忘了干吗熬夜,好像是玩游戏,一个游戏就能成为伤害身体的借口?堕落!
今天是做完碘油造影的第五天。除了还有一点血渗出,头有些晕外,基本算是恢复了。当然,当然,这些检查都不是人能承受的,妖孽或许也会喊疼。
怎么就该我遭这大的罪,别人生孩子像放屁,扑哧一个就完事,轮到我就这么努着都不行。
一切起源于去年婆婆打来的电话。东拉西扯的唠了会家常,话锋一转,问怀孕了吗?我脸上一阵火烧,支吾着说没呢。
婆婆的声音大而高昂:“今年回来,在我们这检查,看看咋回事。”
握着话筒,眼泪在酝酿,血朝脑袋上冲,婆婆这么直接的询问,是让我尴尬的事。
有了这个电话,我终于决定去医院看看。说实话,结婚这几年,并没有采取避孕措施,一是TT进来我的感觉不好,像裹着一层蜡,没有充盈感,二来他觉得不尽兴,隔山隔海的。结婚头一年还用杜雷斯,后来索性弃之一旁,舒服最要紧,否则结什么婚呐。奇怪的是三年来我们一直没怀上,难道我们的身体有问题?
医院里人乌怏怏的多,我先挂了妇科,我对医学的知识显然知之甚少,好不容易排到我了,护士问我哪有问题,我很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想怀孕。护士显然愤怒了:“倒什么乱,想要孩子到生育科,生孩子到产科,你到妇科来干啥?本来就忙的脚朝天,尽碰到你这样的。”
我立马矮了三截,我挂的号也不能作废呀。护士抛我一卫生球:“去退了,重新挂。”
一个热腾腾的早上,排冗长的队挂号,排冗长的队等医生的召唤,我不敢吃早餐,怕一会有什么抽血的检查,就这么寂寞的挺着,心烦意乱的支撑着。
生育科,说白了就是不孕不育科室。我这会才明白过来,敢情我被贴上了不孕的标签。
仔细想想,没有人喜欢这样的界定。女人,一旦被宣判不能生育,心灵的痛苦远大于身体的撕裂。她会被界定为不完整的女人。不完整,来世界上走一遭,还不能完整,残酷的感觉不亚于被杀戮。
我分析自己,是为这个原因要孩子吗?
显然不是,我不喜欢孩子,我的童年经历让我饱尝了不被关爱的痛苦,被忽略的那种折磨。我还记得有个夜晚,因为睡前喝多了水,迷迷糊糊起夜尿尿。被一阵奇怪的呻吟吸引,声音从父母房间传来,我好奇,这一望留下了很多后遗症,吓着我也惊着我爸我妈。我妈对我恨之入骨,兼而认为我被邪恶指引,一般的小孩子怎么会有这龌龊的举动。我理解我妈被撞破好事的气急败坏,她也有羞耻感。
邪恶。一旦被鉴定到这个层次,这个孩子就没有未来了。连带着,我开始讨厌自己,每天拿着衣服到水井去清洗,洗完我的洗家人的,实在没得洗了,就带块手帕,泡在清澈的泉水里。我妈对我的这个嗜好深恶痛绝,拿棍子敲过我,拽着头发甩耳光,统统不能阻止我的洗衣行为。我妈干脆不理我,当我不存在。
小孩子渴望爱抚,不知道是不是天性。我还是想方法吸引她的注意,只是这个方法,招来更猛烈的皮肉之苦。我喊她,她不回答,我说我饿了,她还不看我。我至今不晓得为什么会那样做。我突然发出呻吟,学她那晚的声音。她全身血液都倒流,一个耳光打过来:“混帐东西,流氓。”
我只想她答理我,就这么个简单的要求。
还有,我有个好朋友赵老二,她家姐妹三个,她排行老二。她家大姐俏丽俊秀,妖妖娆绕,自比陈圆圆的容貌,是学校的体育尖子。父母把她捧在手心当明珠,惯得好吃懒做蛮横无理。小妹虽比不了老大的样貌,确也小巧玲珑甜甜美美的样子,宠爱有嘉。唯独赵老二,性格像男孩,大大咧咧,在我看来还不错的脸,他父母却瞧不上,觉得辱没了门风。打小家里的活全让赵老二包了,挑水,做饭,洗衣,其他两个美少女只顾装扮自己,假模假样的做出学习的姿态,其实书皮下面包着琼瑶的小说,看得她们春心荡漾。
赵老二稍不注意就挨打,她还装出坚强的样子。我被我妈打皮了,无所谓,可是看到赵老二被欺负,我就愤愤不平。我们有四个玩得特别好的伙伴,按年龄排,谢老大,赵老二,李三,我最小,占据老四的位置。谢老大的娘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每天打扮的妖里妖气,花枝招展去跟人鬼混,作风很不好。谢老大的爹沉默寡言,对老婆的行为视而不见,既不听传言,也不看大家脸色更不信别人的话。谢老大常常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你妈是个狐狸精,专勾引别人丈夫。什么东西!
谢老大便反抗,抓人家,把唾沫吐到人身上。有一天,她头疼提前回家,房门从里反锁着,怎么也打不开。谢老大喊了很多声,才看到她娘来开门,然后一个男人从门里迅速跑了。谢老大狠狠的看着她,她娘讪讪的笑着,想摸谢老大的头,谢老大呸了一声:破鞋!
谢老大回到房间,眼泪就掉了下来。从此谢老大不喊她妈,一句话也不跟她说。
李三是我们这伙里头唯一被爸妈疼爱的孩子。可是,她妈妈是个残疾人,腿一瘸一拐的,很多人就不带她玩,时不时学她妈走路,李三软弱的很,只会抹眼泪。唉,你说哭能管用嘛。真笨,我们不嫌弃她,她爸她妈喜欢她哎,多幸福。李三就跟我们混了。
很多时候,赵老二累得坐在树林里,我们三个死党陪着她,潸然泪下,一起骂大人,说他们猪狗不如,虐待自己的小孩子,八成我们都不是亲生的,不是说人是树上掉下来的吗,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叫树爸爸妈妈得了。李三就笑,说不行,我得叫我爸我妈,我肯定和你们不一样,要不你们都管我爸妈叫爸妈,我回去说说,他们估计能愿意。
我们等着李三的答复。第二天,李三愁眉苦脸的说,我爸妈说你们可以到我家吃饭,玩,都行。谁生的才能喊谁爸妈,不能乱喊。
我们看着李三,生气的说,你欺骗了我们的感情,你赔。
李三嘴一瘪,就哭起来。我们三个赶紧哄她,最怕她哭,没完没了的。
集中精力,在医院呢,回忆她们干嘛,又不能帮你生孩子。我只是想说明童年的记忆让我对所有孩子产生恐惧,我没有耐心看现在的孩子撒娇,固执和没有教养。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娇惯下的他们对我是个太大的刺激。当年要是有人肯关心下我,我也不会成为祸害人间的妖精。
既然我本人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这么屁颠屁颠的往医院送钱,还生怕医院不收?我不是有男人嘛,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吃饱喝足自然就思淫欲,我男人是家中的独子,他爸他妈想孙子想疯了,在我们的婚礼上就放出话:你们管生,我们管带。最好儿女双全,哈哈。
这笑声突兀的很,总能想起他们暧昧的眼神。
几年过去了,别说儿女双全,一个都没盼到。婆婆急了,没事就打电话问,怀了吗?
习惯了这话也不觉得唐突,当它是个问候语,就能谈笑风生的和婆婆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