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我永远的痛
四儿本来是屿妈妈的四儿,屿妈妈是妈妈儿时玩伴,屿是我小学时的死党。四儿进他们家的时候,三儿正好一岁,屿妈妈受不了两只猫咪的折腾,把四儿送给了我妈,屿和她妹妹虽然反对,是因为好歹可以随时来我家看四儿,也就安慰了许多。
我和思蜀、湘寒得知四儿要来的消息,半宿没有睡着。兴奋地第二天六点钟就起床找出来一个大一点的鞋盒,铺上湘寒不再用得上的开档秋裤,等着屿他们把四儿送过来。
四儿来的时候刚两个月,奶黄奶黄的细毛对着阳光的时候有点半透明的感觉。粉红色的小嘴苗苗地叫个不停,里屋外屋来来回回逛了好几圈。几个孩子就像现在玉米们追春春一样也跟着在屋子里转。最后,四儿选了我的单人床地下消停下来,坐在哪儿看着爬在地上的我们,之所以知道他在看我们,是因为看不到他的身体,却能看见两只闪着象夜明珠一样光芒的绿眼睛。
孩子们和四儿就这样对恃了半晌,一个个累了没趣儿地离开了。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四儿自己走出来围着饭桌转悠,妈妈用鲫鱼汤拌了米饭,四儿一声不吭地吃,一副等我吃饱了再跟你们战斗的样子。
四儿回到我的单人床地下擦嘴洗脸,被坐在床边的思蜀的喇叭裤脚吸引,跑出来用爪子挠思蜀晃来晃去的脚,跟着思蜀的脚前后奔跑,一会儿就兴奋得不得了了。我们不顾妈妈的反对,让四儿上床玩儿。
每天早早放学回家成了我和思蜀最大的期盼。爸爸的兰花遭了殃,没几天工夫就被四儿啃得只剩下一个桩露在外面。妈妈说猫咪自己会当医生,吃青草给自己治病。妈妈从单位拿回一个汽车电瓶盒子,装了土种了麦子给四儿当猫草。
四儿在我们放学回家后总是绕在脚边撒娇,苗苗地叫个没完。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把他抱到高高的园凳子上,让他追自己的尾巴,有时候速度越来越快刹不住车,四儿从凳上摔下来立即仰头叫唤,并尝试再往上跳。我和思蜀要不停地教育湘寒别抱四儿的肚子,因为听奶奶说猫咪的肋骨象鱼刺那末细,很容易弄断了。思蜀喜欢跟四儿分享她的那份零食,把花生核桃或者江米条嚼碎了放在手心让四儿舔着吃,看着四儿吃完了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妈妈把四儿当成她的第四个孩子,精心照料。那个时候没有专门的猫粮。都要自己做。妈妈买了猪肝煮熟了切成小丁晒干,用捣臼倒成粉放在玻璃瓶里,每天给四儿拌饭吃。本来由妈妈啃的鲫鱼头成了四儿的专利。四儿最喜欢思蜀,总是在她写作业的时候蜷在她腿上睡觉。
四儿慢慢长大了,不时从阳台上跳出去到外面闲逛。有时候回来一身脏得不像样,妈妈说四儿出去耍朋友了(找对象的意思)。有一天四儿乖乖地躺在窝里,动也不动,我伸手摸摸他,摸到满手湿乎乎的东西,四儿拉稀了。一连三天四儿滴水未进。虚弱的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妈妈领着我抱着四儿到了兽医院,穿着污迹斑斑的白大褂的医生看了一眼,说:
“我们不给猫看病,主要是看猪牛羊。”又翻开四儿的眼皮看了看说:
“可能快不行了。再养一只嘛。”我已经在一旁嚎啕大哭起来,跺着脚叫妈妈快想办法。
妈妈抱着四儿没有说话,转过身对我说:
“好。让妈妈想想。 我看我们去找找游阿姨?”
游阿姨是妇幼保健站的护士,是妈妈的朋友。阿姨说就当成孩子医吧,反正体重跟婴儿差不多。那个时候静脉注射还没有现在折麽流行。游阿姨给四儿打了针,送给我一直吸滴管,交待回去给四儿滴喂盐开水。
我把四儿睡觉的纸箱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就那么一滴一滴地往他紧闭的牙上面滴盐水。四儿睁开眼看我,眼睛里绝望痛苦的表情让我和思蜀失声痛哭。姐俩不知是什麽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晨,我被脸上软乎乎暖烘烘的东西弄醒,是四儿,四儿爬到我的枕头上来了,四儿活过来了,四儿活过来了。我用脚死劲儿蹬睡在对面床上的思蜀。思蜀、湘寒、奶奶和我分享着四儿复活的惊喜,高兴得争先恐后抱四儿。只剩下皮包骨的四儿没有力气叫唤,却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回应着我们的惊喜和幸福。
四儿也把妈妈当成了妈妈。妈妈下班回家在大院门口就能进入四儿的视线。四儿从阳台的护栏间歇中探出头大声地苗苗叫,欢迎妈妈回家。当妈妈抬头看他,跟他打招呼,四儿就猛回头窜回客厅,跃上沙发靠背,用爪子挠门锁的把手,一边兴奋地呼哧呼哧喘粗气。妈妈开门近来,四儿就跳下地,在地板上表演打滚儿,脸上的表情近乎谄媚。劳累了一天的妈妈回到家里还有一大堆的家务活等着她,四儿的灵巧和善解人意也算是妈妈很大的安慰了。
成年以后的四儿走失过两回,妈妈在我们闹着跟她要四儿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相信老人的迷信说法,放把剪刀在阳台上,喊四儿的名字。不管灵验还是不灵验,反正每次妈妈喊过以后四儿隔几天就回来了,全家人的日子也就恢复正常。
没有想到的是,四儿还是没有能活到寿终正寝。四儿那年大概5岁了吧,奶奶已经很少下楼。白天我们全都上班上学以后,四儿是奶奶唯一的伴儿,奶奶抱着四儿坐在沙发上的照片我总是看一次大哭一次,照片上的老人和毛咪和我都已经天上人间永世相隔。
一天放学回家,发现他趴在沙发上,嘴边的毛是湿湿的粉红色,靠近嘴的沙发布,已经被染成粉红色的一大块,四儿的嘴在出血。我不知道他是在吐血还是受伤了在流血。总之,他在出血。四儿见到我回家,苗苗叫了两声,有趴下了。
“猫猫好像不大对,不愿意跟我坐在床上。”床上的奶奶说。
我抱着四儿就下楼了,打了三轮车往妇幼保健医院赶。游阿姨看了看四儿,有仔细察看了四儿嘴角的带着泡沫的血,说:
“中毒了,最近的老鼠药吃了,就是这个症状。前天有个孩子误食,幸好送来的早,抢救过来了。”
“阿姨您救救我的四儿,思蜀知道,该哭死过去了。”我一边抹着泪,一边求游阿姨。
“打一针Vk 止血,也没有别的办法,也洗不了胃。”
我把打了针的四儿抱回家,忙着赶作业到深夜,思蜀也差不多。一天工作和学习的劳累让妈妈和我们都无法知道,四儿究竟是什麽时候离开我们的。早上6点钟起床,四儿的身体已经冰凉。嚎哭的我和思蜀被妈妈推着下楼上学校。我揣着和四儿的身体一样冰冷的心完成了三天的期中考试。半夜里被无数次的噩梦惊醒,以为自己躺在四儿的血海里。
思蜀和湘寒很快被乡下姨妈送来的一对兔子吸引了注意力,妈妈对于四儿的牵挂也随着忙碌渐渐淡忘。奶奶在我工作的第一年里离开了我们。全家人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养育猫猫狗狗,分享那一份牵挂和快乐。
四儿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让我在折麽多年里,没有勇气再养育其他小动物。遥遥和空空的到来让我重新希望能有一个小伙伴陪伴他们,如果有缘分再养一次猫猫或者狗狗,对于他们注定的于我们之前离去,我准备好了没有,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