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奇这两天太忙太忙了，他家里正在热火朝天的装修，那几个河南籍的民工又苯又坏，一个浴室的瓷砖重贴第三遍了还是七扭八歪。眼看自己的年假就快用完了，装修连一半都没完，汪奇气的真想拿枪崩了那帮蠢货，又埋怨自己只顾贪点儿小便宜——他们不就比“新世家”便宜一千块钱吗！
汪奇满脑子懊悔把车停进宜家西侧车场，抓起材料单准备“大出血”，他狠狠的把车门摔上，心里发誓：“再买房再装修我就不姓汪！”
“先生、先生，你的车该洗了，先生——”一个中年男胖子热情的迎上来。
汪奇不抬头，锁上车就走。
“唉！先生，您的车真有点脏了，我给您干洗一下，倍儿干净、倍儿便宜——”
“不要不要！”
“先生，您看，我这最新的划痕修复蜡，别提多好使了，看，一擦一抹划痕没了——多棒！我保证您回来车跟新的一样——”
“你敢动我车试试？！”
“大哥大哥求您就看看吧——”
“一边儿去——”
“嗨您别急！好用告诉您的十位亲友，不好用告诉您的一百位亲友，我包您满意！不用不知道，用了哈哈笑！”
汪奇心里倒笑了，河南装修队咱打不过不如打他一顿出出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挥上。
“我让你笑——”
“嘭——”
“你是王意思！”
卖车蜡的胖男人捂着腮帮子眼泪飞溅，“你敢打人哪——汪帽然——！”
汪奇一把抱住他：“意思，我找了你十年了——”
意思也破涕为笑：“汪帽然！瞅你现在牛的，随便打人——你真牛——比集美沙发还牛，你不买车蜡还打我——”
汪奇太奇怪了，奇怪的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你卖什麽车蜡呀！你这些年都在干什麽？卖车蜡——你——我CAO！”
意思揉着通红的腮帮子：“你别看不起人，我，我也卖过别的——”
汪奇把他搂的更紧了：“兄弟，咱俩得说说，走宜家三楼咖啡厅——”
王意思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消灭了三份肉末意粉、两份瑞典肉丸子、四杯可乐，汪奇看傻了：“意思，你这些年怎麽了，你比我们家那些民工吃的还多——！”
“嗨！我这都是给你面子，老同学请客，我一筷不动？！我最会给人留面儿了。你记得咱们有回去李青菜家，我带了大虾让她给做一下，她楞不给做。哼！不给面儿假清高！还有香肠麽？”
“没了。就你那虾又黑又臭，要是做了人家那锅还能要吗？别的菜还能炒吗？你不是念了大学吗？是政治学院啊——”
“对！你还有点记性，后来六四，学校把我开了——”
“咱们就是打那儿失去联系的，我们找你呀死活找不着！”
“啊！我当时年轻也不在乎，你知道，我聪明嘴也特别好使，我谁也不求，我聪明啊！”
“后来呢？”
“回老家蹲了两年，当时抓的特紧，现在没人提了——”
“废话，现在抓法轮功呢——你说你都卖过什麽？”
“盘条、袜子、西瓜、搓澡巾、房地产批文、三株口服液、《北京晚报》什麽的，我都记不清了-------你知道的，我特会说话，我做的最成功的是传销，后来国家给禁了，我当时发展那人就别提多多了，唉！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火的时候你们谁都没看见，要不然，你们能向我学很多东西------”
“你——”
“你别打断我，你上学时叫帽然，你有点傻，我聪明啊，我考试作弊老师从来抓不着------你看我现在混的有点惨——那帮外地老帽儿老合起伙来欺负我，过三年五年你再看，我为什麽在宜家这儿干？！你猜？你猜不着！这儿净是使馆的车，我灵牙利齿、口才一流、人长的精神又有眼力见儿，不定哪天就有外国老板赏识我，给我一官儿当，就算先让我当门卫我也能迅速爬上去，当上总经理，你信不信？哼——”
“意思，我信——”
“信不得了—good！——我这腮帮子真疼！你打的真狠！”
“对不起，我这两天快急疯了，就想找茬打架，要不然你打我一拳？哎意思，我一直找你呢！那时候咱们哥四个多好啊，你可能不知道，胡峻和章子怡结婚了，他找你参加婚礼找了一个月——想请你当伴郎啊！我们每回聚会都说起你——”
“哦，章子怡？！也没什麽嘛！刘晓庆还买过我的车蜡呢！哼——”
“意思——唉——算了——”
这一次，汪奇在宜家什麽也没买，什麽房子什麽装修什麽瓷砖见鬼去吧，他把意思送回停车场，把车里的烟全留给了他。汪奇上了车向意思挥挥手把车开起来，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意思正挺胸叠肚的把烟扔给其他卖车蜡的外地小伙子，看着意思和他们称兄道弟、事事儿的样子，汪奇忽然鼻子一酸，他扶在方向盘上哭了-------
他哭他们一起念书书、一起逃学、一起补考、一起请家长、一起敲三家儿、一起偷老玉米、一起打架、一起穿上绿军装、一起入团、挖蛹、种树，一起暗暗的喜欢女同学-------1988年高考，那天那麽大的雨他们四个也没有走散，现在他们走散了----。
汪奇抹一把眼泪，又下车回来找到意思：
“兄弟，你别在这儿干了，我那公司虽然不大可是正好缺个人，你来帮帮我——”
意思翻翻眼睛歪头想一想，把烟头一扔、用鞋底儿一滑拉：
“也行，谁让我这人特仗意呢！我就先不进外资公司了。你可也别杀熟，你知道我的特长是脑子快、嘴好使，是个人才，那——这一个月怎麽也得五、六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