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奶奶讲故事,开头常有这么一句：有一个人上山打柴……，然后肯定发生了千奇百怪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听多了，我就开始编故事：有一个人上山打柴……，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情节可以名正言顺地安在这句话后面，毫无破绽而且无从考证。和表妹过家家也经常安排这样的情节：假装儿咱俩上山打柴……打柴是一个永远的话题，打柴人的生活神秘莫测。
长大一点才发现，生长在城市里的我其实对打柴毫无概念，不明白为什么农村来的大姑夸她孙女的时候要这么夸：才10岁就能帮家里打柴了！打柴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农民永远在打柴？
前一阵子去一个西风大哥的山庄小住几日，西风大哥找了个向导带我们去爬山。一路上向导不断地向我们介绍：这条路很好走，我们进山打柴的时候常走。路过一块很大很平的山石，向导说：休息一下吧，我们打柴的时候常在这里休息。走到小溪边，向导说：喝点水吧，这水很干净，我们打柴的时候就在这喝水……下山时走到谷口，回头望去，山谷的美景让人有种想融化在里面的冲动，向导说：坐这看会儿吧，我看了几十年都看不够，每次打柴回来都坐这看。
看啊看，这座美丽的大山该有多少故事？向导对它刻下的每一个标记都与打柴密不可分。
在山里钻了将近10个小时后回到住处，洗过热水澡吃过饭，我们在小木屋里切开了刚从地里拔出来的硕大的绿萝卜、摆好了脸盆大小的葵花盘，准备点燃壁炉烤火喝茶聊天。西风大哥抱来一大捆柴后又去抱，我说不用了太多了，西风大哥说不够呢。
壁炉着起来了，火苗哔哔啵啵地响，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可能是火光照的、可能是兴奋得热血沸腾、可能是胃里65度的高粱烧被火焰再次引燃，守着火原来是这么美。我们不断地往炉膛里添柴，柴燃烧的速度超过我的想象，烧得我心疼，就像西风大哥说的：不够呢。我开始对火有了新的认识，对农村每家每户的大柴垛有了新的认识。
想起一首歌：“太阳歇歇么歇得呢,月亮歇歇么歇得呢,女人歇歇么歇不得。女人歇下来么，火塘会熄掉呢……”。火对于人类的重要性不亚于直立行走，火塘里哔哔啵啵的柴爆声对于一个家的重要性不亚于女人，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打柴”这样一个永远的话题吧？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终生在打柴？无论乡村还是都市，无论你是金领、白领还是蓝领、圆领。每个人所需要的柴不一定都长在山上，有些柴也许不需要打成捆背回家，它可能被转化成一个数据，刻在各种花花绿绿的卡片的芯片上，你需要不停地把卡片插到一个一个需要它的仪器里，然后“嘀”的一声，你的柴被读走，比燃烧的速度还要快得多。
农民和都市人，打柴的目的都是为了活得红火，为了火塘里世代不绝的柴爆声和家里绕梁炊烟的味道。只不过农民活得更真实、都市人活得更虚拟。等我老了的时候，可能会给孙女讲这样一个童话：有一个都市人，每天爬上25层大厦去打柴……
为了我们温暖的火塘，打柴到永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