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老霍，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
他和董事长一起来，不高的个很健壮，鹰一样的眼睛和鼻子，这张脸有些特色。董事长笑呵呵的介绍说，这是咱们艺术总监顾问，老霍。
吃饭选择了穆斯林餐厅，我恍然大悟，老霍是个回族人。老霍夸夸其谈，说他认识中央领导某某、某某某；市领导某某也和他是哥们，董事长饶有兴趣的和他攀谈，我却在心里鄙视老霍。但凡这种哪哪都有人的关系户你真找他办事的时候，他就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它，其实是一嘴上没毛办事不劳的人。
老霍看人直勾勾的，不躲闪不隐藏，对他感兴趣的人和物极专注。眼光赤裸裸很直白，让人心下不快。
喜欢吹嘘的人一向不得我心，我给老霍打的分极低。
饭桌上老霍要喝酒，就劝我也来点，我摇头。
他倒上酒，端到我面前，说：“姑娘你得喝了这杯，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我拒绝“别说面子就是里子来了也不行，我不会喝酒。”
他恶狠狠的盯着我“厉害，今儿喝酒碰上难啃的骨头。”
我被气得笑起来“彼此彼此，我感觉遇上不讲理的恶少。”
旁边的人笑得东倒西歪，奇怪我和老霍怎么弄得像有血海深仇似的，我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艺术总监顾问只是老霍众多名头里的一个，他还有很多头衔。他的名片从上到下满满当当全是字。旅游局、书画院、某某公司；我摸不清楚他的正式职业，现在很流行的活法叫混，他也就是一混混。
很快老霍和我就短兵相接上了。一天，公司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怀里抱着盒子，长的方的不一。来人说霍总吩咐他们送过来，叫我接收。打开一看，全是仿制的字画。
我心下一动，老霍使出霸王硬上弓这招太欺负人了，不打招呼不沟通显然小瞧了我。我笑眯眯的让他们把东西放下，并督促入了库。然后给老霍打了电话“老霍，你放心，只要有客户相中就帮你出手，代卖的钱我一分不赚，利润归你。”
老霍在电话那头哈哈笑“都说你冰雪聪明，今天见识了。佩服佩服。”
那些赝品在仓库里躺了两个月，老霍撑不住了，派人来收钱。我一看就乐了，他老人家把这些当样品卖给我，连发票都拿来了。这家公司视老霍为救星，以为他神通广大。我派了个经理将他的人和东西风风光光的送回去，客客气气的告诉他很抱歉，我们不经营高雅的仿制品。
老霍青筋暴怒“你个小女子，怎么那么不给我面子？”
我给了他面子，我便活不下去。老霍根本不知道商业规则，他更不是个生意人，却做着力所不能及的事，我叹口气。
老霍消失了一段时间，忽然到我办公室。请我吃饭。
席间，他哀哀怨怨说还没碰上我这么不买账的人，我笑笑。他话锋一转，冲我摇头，说女人太厉害了不好，哪有男人敢娶你。我说你别操心，工作和生活我分的清楚，我的温柔只给值得的人。老霍大声笑，说你很有意思。
我调侃他“老霍你白白姓这个姓了，你们民族有个霍达写了《穆斯林的葬礼》，估计你都没看过。”
老霍顿了下，很一本正经的说“那本书写的是我的家族史，她是我姐姐。”
我哈哈大笑“你个没文化的人怎么可能？那我是王安亿的女儿。”
老霍愣了愣，拊掌大乐。“我就喜欢你，敢于怀疑一切，不过，我没骗你。”
我笑出了眼泪，觉得老霍可怜，攀亲戚攀到了文学界。
阳光灿烂的周六，应老霍和夫人的盛情邀请，我和冰冰去老霍家做客。冰冰是个美女深得老霍的喜爱。
老霍的女儿也在家，女儿已经结婚，周六回来看他们。深眼窝鹰沟鼻有着异国情调。老霍在厨房里忙碌，浓浓的奶香和羊油味飘来。
炸油散子、羊肉饺子、爽口的小菜、手抓肉；最值得一提的是豆腐脑，白白嫩嫩入口即化，有着独特的香味。我一口气吃了两碗。他夫人看着我直乐，说这孩子估计好多天没吃上饭。
唇齿留香，老霍做的菜好吃。四个女人东倒西歪在沙发上，饱得动不了。老霍收拾残羹剩菜，然后猫在厨房里洗碗。
老霍把洗好的葡萄端出来，我看着老霍额前深深的抬头纹，忽然有些感动，他像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我上网调出霍达的照片，瞬间击穿了我。眉眼鼻子嘴脸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需要任何证据确定无疑。我坐在书房里有些软弱，我可有伤害到老霍？
我给老霍电话“对不起，我没相信你。”
老霍愤愤不平“我就那么不招人喜欢？”
走进图书大厦，扑面而来的墨香沁人心扉。眼光扫到一本书，上面霍达微微笑着。
遥想豆腐脑，口中蠢蠢欲动。
两年未见，老霍不知怎样了，头上生出白发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