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喀什,有两件事值得记下来,一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到新鲜无花果,甜美无比如同最顺耳的情话。二是在大巴扎买到了漂亮便宜的大披肩,在喀什30块的东西,在乌市的机场竟然卖360块。
我们在喀什停留的时间很短,只看了暮色中的清真寺和香妃墓,没时间把喀什细细走遍,这是此次旅行的大憾事之一。崔恶和李骚说全新疆最美的地方是巴音布鲁克草原,我们必须把时间挤出来去看天鹅。走回头路的代价很大——从喀什到和靖县坐火车要十几个小时,从和靖到巴音坐大巴也要十小时,路况比喀什到塔县还恐怖。甭管路况吧,只要是新疆最美的就行了。
离开喀什赶火车,我们和海伦英地分手,和崔李两人分手,两个男生要去和田转民丰走沙漠公路,也许还有机会见面。这两个人轻松可爱,我很想用花包袱皮儿把他俩分包起来回去送礼,一个送我的朋友田姑娘,一个送赵姑娘。这种念头一闪而过,象飞鸟略空,了无痕迹。张爱玲对这种感觉有更精道的描写:“她竭力把那种荒唐的思想打发走了,然而她知道它还是要回来的,像一个黑影,一只野兽的黑影,它来过一次就认识路了,咻咻地嗅着认着路,又要找到她这儿来了。她觉得非常恐怖……”
或者我干脆和他们三个人去和田?只是,我不忍心抛下千千一个人和一个紫外线过敏的小阔老。说白了吧,我也不相信这两个人曾经谈过恋爱,猴子如何拉着玉兔的小手?千千解释说他以前清贫的时候并非如此,由此看来不是谁都适合开宝马的。当然,王先生并不是坏人,但确实是个讨厌、无趣、挑剔又自负的人——能把这四样占全了也够不易的。我们三个人同行,感觉象我和千千一起拎着一个沉重的箱子,拎了九天,我已经有点烦了。
王剔对我们俩也不满意。比如好容易挤上火车,他负责看行李,我们俩挤在人堆里补卧铺票,第一张票先紧着他让他带千千的行李去睡觉,他倒埋怨我们的活儿轻他拿行李活儿重,我俩无言以对。他轻活儿、重活儿都干不了,除了不吝啬数码相机的内存给别人拍照。在喀什派出所办边防证的时候,王剔管四十多岁的女警官叫“小妹”,“小妹”差点把边防证拿回去撕了。这些可笑的事都不说了,还好一路美景,眼睛里没有单调枯燥的时候,不然我会一路瞪着他的。
我一直以为巴音布鲁克草原在内蒙,没想到在新疆腹地。巴音布鲁克是蒙古族自治州,这里的蒙族人聚居区,从和靖向西多是平坦的大草原。夏末秋初,草刚黄了一点尖尖儿,太阳不是那么毒辣了,下午的光线十分柔和,大肥羊们在草原上低头用餐……有人把羊群比喻成天上的白云,我觉得真象白蘑菇,远远望去成百上千朵的长在草原上,牧人坐在马上观看天象。走近了才看出羊动马动,牧羊犬搅和在羊群里。这草原上是著名的黑头羊,白羊戴着黑帽子,和外国修女的颜色正相反,我还发现母羊嘘嘘竟然是蹲着的。
那漫山遍野的羊群啊,让我如何赞美你?——我很饿。
天鹅比羊美是肯定的,看见天鹅也不能说“我很饿”,只能悄悄说:“你真美,比动物园里还美一百倍!”
清晨的巴音布鲁克草原每个视线都是让人心醉的——和缓的草坡,白色的蒙古包,甚至铁丝网在晨光下的投影,还有被露水打湿的牛屎坨。月亮刚刚下去太阳就把大地染成琥珀金,金色是凝固的,也象谁失手从天庭撒下的金砂,不等你拣云就把它收走了。我一个人骑马,他俩徒步我们跋涉到天鹅湖,天鹅湖其实是草原深处大片的沼泽地,被火龙树、芦苇和水汽包围着,象对一个好秘密一样包围着。
太阳没有完全升起前,天鹅也许不愿露面,沼泽地上罩着一层薄雾,随着阳光的变幻还有彩虹出现——水汽太大了。看不见天鹅的时候可以听到天鹅的声音,那些无比美丽的大白鸟儿在吃早餐,小鱼,小虾,水草……它们用低沉的声音交换对食物的看法,没有餐巾桌布银器它们仍然保持着最矜持高贵的仪态。耳朵里全是各种鸟叫和昆虫叫,不知名的鸟群飞过头顶,落在红艳艳的火龙树上,扑扇翅膀的声音象下雨一样,簌簌沙沙……簌簌沙沙……鸟群叫声密集得让人有点眩晕……
等水汽消散天鹅真正露面的时候,也许正好有一队旅行团在你耳边呱躁,稍微忍一下就好了,旅行团的人总是照完照片就走,坐十小时的车来了他们看天鹅往往不超过十分钟的,这么知趣——也许自己也知道自己太吵。
新疆,多么适合独自旅行啊,尤其是最美丽的巴音布鲁克天鹅湖。下面是我写的诗,写的不好,大家不用背了:
“独行的客人啊/请你带上帐篷/防潮垫/热茶/望远镜/速写本/耳朵/和安静的嘴/去天鹅湖。”
不带眼睛的人极少,我在诗里就不提醒了。
看够了天鹅,我把马放回去,我们三个人一起走,鞋都湿透了。路上遇到一对恋人,男的背着女的一边走一边说话儿,走啊走,回程大约有两公里吧,他就这么背着她,不让她的鞋沾泥沾水,两个人美滋滋的。我不好意思再说“新疆,多么适合独自旅行啊”这种蠢话了——两个人来也不错哦,三个人就算了。反正此情此景让我羡慕极了,简直想再写一首诗,后来没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