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的粘土哥哥在电话里发出幸灾乐祸的动静，“长胖了吧？……都过90斤了吧？年纪大了，一定会胖的。”之后又是他特有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奸笑。如果不是隔着电话线，我一定会哭给他看，他的恶毒至少体现在两点：其一是认为我体重过了90斤就算胖，其二是指出他妹妹我年事已高，虽胖也情有可原。
虽然粘土哥哥是我多年的朋友，但我肯定不会原谅他。年龄和体重对女人来说太敏感，他竟然同时拿这两支匕首来扎我，而且两周以来都没有对伤口做出任何修复的举措，这使得本来就处于敏感期的我伤口化脓溃烂，并且有逐步扩大的迹象。
在粘土哥哥点燃了导火索之后，珍妮芙又火上浇油。上周四珍妮芙拉我一起去买夏装，她竟然舍近求远非要去一个很fashion的商场，那些薄透露的衣衫真让我愁肠百结。整个逛街过程中我对珍妮芙有着非常强烈的抵触情绪，她非要拉着我试那些缺领少袖紧腰身的衣服，并且还用“你的身材很好”来蛊惑我――我到今天都认为，她是百分之一万的口是心非。
远远地看见模特身上一件上衣非常不错，虽然也是缺领少袖紧腰身，但如果能鼓起十二分勇气的话，我还是能把它穿上身的。可手摸到模特的后背，却是冰冰凉凉的一片空白。我跟使劲撺掇我试穿的珍妮芙坦白：我从来没穿过露背装，而且，现在更不会。
珍妮芙对我很失望，她认为我简直莫名其妙。我其实对自己更失望，失望得看见喜欢的寿司店都没有进去。一路上我都在想：“如果去年穿这个衣服，一定比现在好。如果现在不穿，以后也别指望……”心下凄惶得紧，觉得能施施然穿上露背装的日子恐怕永不再来。
女人的烦恼其实特别细小，但又总是人命关天。那些不足挂齿的东西其实是切肤之痛，不是女人，不是长胖了之后想穿露背装的女人，根本是感受不到的。
我没对珍妮芙说我要减肥，实在是说不出口。如果说我要减肥的话，估计周围的人都会炸了锅，他们会一致认为我有病。但我现在真的有病，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身上到处都是肥肉，无处可躲无处可藏的肥肉，这些肥肉细胞每时每刻都在分裂复制和繁殖。
减肥的事情我只对一个人说了，也只能对一个人说。老王于是目光里多了关切，他叮嘱我说“今天中午要吃饭”。凭他的禀性，他也会很快乐地想：“终于不止我一个人是胖子了，真正美好的生活马上就要到来了。”
除了不吃饭以外，我简直无计可施。实际上，这两周以来我也只有一天没吃午饭。那天我不停地劝慰自己，并且以各种零食来劝慰自己的胃。回过头来计算了一下，简直是得不偿失，因为我吃掉了比午饭的热量还多的零食。午饭的缺失导致心灵极度空虚，仿佛自己忍受了多么大的煎熬，而脂肪细胞却无动于衷。
我想，这恐怕是一个过程。等到我能够对肥肉和露背装安之若素的时候，痛苦和煎熬就不复存在了。那一天就是我真正成为“胖老太太”的时候。“胖老太太”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个悲剧――但我想，即便到了那时候，我还会嘴硬的，我会给“胖老太太”找出很多贴切的美好的形容词，但灵魂深处的自我坦白却是一把心酸泪。
不知道，当“胖老太太”再次遭遇露背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如果是“也无风雨也无晴”，那就真是老透了心儿了，就不是减肥药和饿肚子能治的病了。
通过这件事我觉得：女人心里装的事儿其实挺多的，但是她们未必肯说出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