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财务室报销，一进门，就听到她们热烈的说着一个人，财务室的女人眉开眼笑，一扫以往的阴森冷气。会计梅子三十，单身一人。待人极冷淡，平时我一到财务室就头皮发麻，感觉不是来拿钱倒像是欠了钱低三下四的，把钱给我时我感激涕零。今天梅子难得对我笑了笑。我感到冰山的融化，有些震惊。
杂志社女人们的议题集中到秋麦的头上。秋麦待人亲切，常常毫不吝啬展示迷人的笑容。他看到谁需要帮忙一定放下手头的事去协助，很快就有了无数麦迷，有人已经亲热的叫他麦麦。
社里曾一度有五六个男士，结果结了婚的没结婚的女人们一涌而上，为他们大打出手，互相争宠。要不了几天这个和那个吵得天翻地覆，最后没办法，社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再招聘男士。有两三年的时间进来的都是女人，社里已经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秋麦他们的出现，像一缕清风吹拂过，带来新鲜。
分辨出秋麦和暗恋男生的差别，我淡了心，这样光鲜的男人不是我能期冀的。虽然有些怅然，我懂自己的位置。
每个周六加班时也能看到他的身影，暗暗觉得他挺努力。偶尔在城铁上相遇，打个招呼擦身而过，留下他淡淡的笑容。这个男人的杀伤力不可小觑。
秋天仿佛一夜间到了，晚上不需要开空调也能睡个踏实觉。我的身边依然没有男人，不会因为季节的转换有所改变。
生理周期来的那天，我疼痛难忍。到了杂志社，脸色有些白。领导通知我今天去成都，采访一个企业的领头人，时间紧任务重。我明知道她在骗我，可是没法拒绝。真正大人物的采访怎么会落到我头上呢，一定是谁不想去了让我救场。我就这么没用，谁叫自己好欺负。
“领导，我去吧，男的出差方便点。”一个人插话。我扭头一看，是秋麦。
领导赶紧点头“好呀，同事之间互相帮助很好嘛。”
秋麦给我一个眼神，制止了我的置疑。我低头回到位置上，心里有些不安。
秋麦动作迅速的走了，我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小燕子恶狠狠的推了我一把“你记住，秋麦是我看上的男人。你回家好好照照镜子。”
回到家，我浑身酸疼，散架般躺在床上。秋麦走时沉静的眼神凝视着我，我爬起来，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平面的脸孔，这张脸毫无特色而言，我自己都没勇气多看两眼。
秋麦去了四天，回来时带了很多牛肉干，女人们把他团团围住，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我看的出来。
下班后我刻意等了秋麦，心想无论如何也要谢谢人家。
城铁上依然人潮拥挤，秋麦用身体替我挡住，留给我一小片空气。我听到了心灵的歌唱。
出了站我小声问“能请你吃饭吗？表达我的感谢。”
秋麦露出致命的笑容回答“好呀，我请你喝酒。”
我当然不会喝酒，也从未沾过。
地点是秋麦选的，装修色调是树木的原色。不大比较安静。看起来他很熟，点了菜等待中，他开始说话。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不急不缓，有些催眠作用。
“你实在老实，该别人加班一跟你说你就答应；什么人都能指使你，我都看在眼里。你怎么那么不会保护自己？”
我有些惊讶“大家都是同事，帮忙而已。再说总要有人做的，我反正也闲着。”
秋麦叹了口气“唉，你还是太善良。现在这个社会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我端起啤酒喝了口，苦涩的滋味顺着嗓子下滑。这酒不好喝，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
秋麦是个很健谈的人，风趣幽默。连我这么不善沟通的人，也被他感染。他兴趣广泛，大部分时间我在听，不知不觉中我举了好多次杯子。
秋麦说有个交往八年的女友。女友一门心思想出国，所以觉得他特没出息，没追求。
他问我“我真的一无是处？”
我不说话，心里松了口气，这样的人身边怎能没女人呢。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态轻松，我竟然笑了，秋麦说我笑起来像孩子，天真无邪。我心想秋麦你错了，我才是一无是处的人。
那次吃饭以后，我和秋麦并没有因此熟络起来。他热情洋溢的和其他人谈笑风声，公开喜欢上他的就有四个，其中包括小燕子，还有个人我万万没想到，财务梅子。小燕子有着超出常人的敏感，她处处挑梅子的刺，我才知道梅子的心。
秋麦仿佛不关心这些，除了自己的工作，他常常帮我挡些到外地采访的任务，总是给我一个眼神，然后走了。我告戒自己别想歪了，秋麦本来就爱帮助人。有时又忍不住想起他八年的女友，就会觉得时间真残忍，给了他们那么多可以共同拥有的回忆。
梅子牵扯了小燕子太多精力，小燕子便没时间盯着我，只好冷嘲热讽。今天议论一下我的发型，明天批评我的服装。反正看我哪都不顺眼。她的尖酸话语常常让我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装作没听见心里不舒服；跟她理论正好着了她的计，她有的是时间，而我却有大把的事情等着做。我不是晓香，我懦弱到自己都讨厌的地步，唯一希望她别老关注我，就算烧高香了。
日子快得没边，很快到了圣诞节，杂志社组织圣诞晚会。我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回家。我不参加社里的聚会，即不会唱也不会跳，我怕煞大家的风景。快到门口时一个身影挡住了我。
“干嘛开溜啊，等等我，玩会儿咱们一块回家。”秋麦说。
“我不会玩，先走了，祝你圣诞快乐。”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玩的，我教你。说好了，等我一起回去。”秋麦说话这会儿有人叫他，他应着然后冲我做了个约定的手势，跑着去了。
我站在原地想，这可咋办。
外面飘起了雪花，细细碎碎的扯下来。
我挣扎着跟自己说，下雪了，停了就走。
这个夜晚被年轻的生命点亮，到处是情侣细碎的脚步和昵喃小语。我被震耳欲聋的音乐折磨的死去活来，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不懂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这种感觉。小燕子在舞池里狂野的跳着，连梅子也在秋麦的带动下欢快的舞动。秋麦甩着头霓红灯下的脸忽明忽暗，真好看。
我依然没用，表面上在一边沉默着，心里却温暖而喜悦。
秋麦过来示意我也加入，我赶紧摇头。他举起锤子追着敲我脑袋。我躲闪时不留神被人绊了一下倒向地下，秋麦一把拽住我，我贴着他的肩膀，嗅到淡淡汗味，还有些许烟草味。秋麦好看的额头亮晶晶，以及笑着的眼睛。
我赶紧松开拽着秋麦衣角的手，这种距离近得让我窒息。抬头看到不远处小燕子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我打了个冷颤。
大家兴致很高，没有两三点恐怕不会结束。我却不争气的频频打哈欠。秋麦不着痕迹地带我离开，没有惊动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