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尚礼的哭声,我的眼圈也红润了。光阴倒转,瞬间切换的1967年。在那腥风血雨的年代,革命造反派都是为了保卫毛主席,不同的派别却打得死去活来,有的地方还动用了枪炮。北京钢铁学院院长高芸生,坐在沙发上手用刀片割断自己的喉管,血流一片,自杀身亡。接着隔三差五,就有人命归西天。被金尚礼打死的,不!应该是被一群人打死的同学名叫顾时林,他爸爸原是北京邮电学院的教授,因为被打成右派,家境贫寒。
顾时林学习不错,生活节俭。特别爱看福尔莫斯的侦探小说,就是在他的感染下,我也一度迷上了侦探小说。
1967年7月20日,本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顾时林来学校找同学借阅福尔莫斯的侦探小说,走到钢铁学院的大操场,正赶上“革造”和“延安公社”的两派武斗。本是文明的大学生,却手持棍棒、标枪打成一团。那顾时林不知快走,还看热闹,不一会儿就被卷入其中……
“不好!”有人喊道“顾时林出身右派,进去凶多吉少!”
有见义勇为者一马当先,在混乱中救出顾时林,谁知他仅因一支塑料凉鞋被踩丢,自己又钻回人群去寻找,他哪里知道,这回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顾时林刚钻进人群不久,就被人认出,在混乱中有人高喊:
“打这小子!他是右派的崽子!”
接下来顾时林就被人五花大绑,押解到“延安公社”总部,主持人要求用麻袋捂住脑袋,怕他今后认出凶手。大家一痛棍棒,开始还有嚎叫,很快变成呻吟,接下来再无反应。其实法医诊断,顾时林被打得全是内脏要害,仅仅不到20分钟,人就气绝身亡!
当我们再见到顾时林的时候,他已经安详地躺在北京三院太平间的冰柜里。上身赤裸,穿着一条兰裤子,裤脚上有补过的痕迹。一支脚穿着一支脏兮兮的塑料凉鞋,另外一支赤脚。一支胳膊弯曲,一支手紧握着拳头放在胸上,微微睁开的双眼,凝视着上空,……
“我不是人啊,我是杀人犯……”金尚礼还在哭喊,人们也在不停地规劝,可是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阿拉伯少年那不屑一顾的眼神,出现了章老师那悔恨的泪水;刹那间仿佛又出现了顾时林那微微睁开的双眼,冷漠而轻蔑地凝视着上空……
啊!难道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苍天,大地,人生!联想起那首洋诗,我不尽要问:人生果真有能够得以慰藉的伤痕?上帝果真能够弥补我们一生的失去与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