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王东祥,和我一样都是民国末年出生(1947年),只不过生日比我小三月。有的同事说我俩长得很像,但也有不同意这种观点,认为我比他长得高,脸秀气点。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参加工作,即1968年6月20日一起从北京去了青海省56钢厂。不过他比我幸运多了,因为他被分到化验室,而我是正经八百地当了一名炼钢工人。
爱情方面我们也有共同之点。一般来说来,被我们看上的女孩,我们都会主动出击。所不同的是,我的虚荣心比较强,一旦发现女孩对自己没有感觉,或发现她同时还有别的男友,我就会远远地离去,默默地忍受“失恋”的痛苦。而他却勇往直前。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他就迅速地陷入“爱河”,他被同室的一位比他小两岁的女孩所深深吸引。那女孩名叫朱雁,乌黑的辫子异常的潇洒,白嫩的脸蛋镶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着实有几分姿色。女孩的爸爸是西宁市计划厅的什么干部,家住“西门”附近。开始朱雁还跟他聊上几句,后来被他的过分热情弄得心理“发慌”。原因是:本来上“二班”的王东祥应该是下午4点上班,夜里12点下班,正常人都会在下班后急忙回住处休息,他却坐上厂里夜间12:30的班车,身不由己地前往市里,在“西门”下车。敲女孩的家门,并在那里徘徊。起初,那女孩家长怕他深更半夜“流浪街头”,就放他进来几次,并循循教导。他憋了几天,后来却变本加厉,吓得女孩家长再也不敢给他开门。不过透过院门的缝隙,还能见到他疲惫的身影,歪歪扭扭地倚墙而坐,含清迈迈地低声歌唱:
“…月光闪烁,夜已来临,我亲爱的哥撒克,我亲爱的哥撒克,你伴我到深夜…”那动情的男低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只可惜这首优美的俄罗斯歌曲,并未感动他梦幻中的“情人”,相反,不久朱雁就调离青海,举家南迁,消失得像空中的飞雁!
王东祥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生活中少言寡语,过日子倒能精打细算。因为多年来萎靡不振,77年他放弃了高考,从此就失去了一个能改变人生的机会。不过还是有好心人帮他一把,1978年经人介绍,他与我厂医院的一名护士结婚。但没成想,两人蜜月旅行结婚不到一个月,回来就办离婚。不久,流言蜚语四起。有的说,是因为王的生理有问题,也有的说,王想朱雁,正像红楼梦里的贾瑞想王熙凤,一个想得“命丧黄泉”,一个想得生理出了故障,反正王东祥再也没有结婚。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我再见到王东祥时,我俩都已半百。那是1998年我回青海,旧地重游。光阴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在我们脸上刻出几道皱纹,但松弛的皮肤下,依然闪烁着我们青春痕迹,我一眼就认出来中老年的王东祥!
他已经是厂里的元老,虽然没有结婚,厂里也分给他一居室,还给他配了煤气罐。我请他在外吃了几次饭,他带来照相机给我们拍照。我离开青海时,他恰好也要退休回京。当我要求和他一起买卧铺车票时,他却坚持自己分段买硬座票,这样可省90元钱!我百思不得其解,可他周围的人都说,为了省钱,他有时一天就吃一顿饭!
回到北京,我只见过他两次面。一次他来我家给我送照片,另一次是2001年我们当年青海的朋友聚会。酒会中朋友们兴高采烈,唯独他默默无语。他总是低着头默默地扫地。后来才知道,他回到北京因没有自己的住房,到处受气!老爸不容,妹妹白眼,弟弟虐待!后来只允许他住在仅能放进一张床的,从厨房接出来的偏房里。冬天冻得要死,夏天闷得死去活来。后来他托人到昌平某单位连烧锅炉带打荆,一晃两三年没有音讯。不过前几天我才得到他的最新消息:
王东祥于2002年3月24日去昌平民办计量厂打工,4月19日深夜2点中左右因心脏病突发死亡。厂方通知家属,处理善后工作。死者生前存有97,400元钱存款,一并有其弟王东和领出,尸体迅速火化,不开追到会,不通知任何生前好友!据看到骨灰盒的人描述,上面只写着“王东祥,男,汉民族;祖籍北京,1947.10.6—2002.4.19,终年55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