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我对亮子说：“今天多亏你了。”亮子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跟你大哥在一起，大哥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停了一下，亮子接着说：“等抗洪结束了评先进的时候，可别忘了帮大哥美言几句！”我反问：“你表现这么积极，还用我给你美言？”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评选抗洪抢险先进个人的时候，真的就没有亮子。一天，大李处长告诉我下班之后去xx饭店的一个包间吃饭，并叮嘱我不要告诉别人。下班后，我如约去了xx饭店，一进包间，看到大李处长、小李处长，还有我们处另外一个部的田主任已经到了。小李处长告诉我，今天只有我们四个人，准备商量点事情。田主任给我倒了一杯啤酒，大李处长端起酒杯对我说：“今天我单独敬你一杯酒，感谢你带领xx部这二十几天没日没夜地工作，为我们处争了光！局里准备把我们处评为抗洪抢险先进集体，你功不可没！我代表全处感谢你，来，干了这杯！”我受宠若惊，连忙跟大李处长把酒干了。
田主任给我把酒满上，小李处长也端起一杯酒，对我说：“来，我也敬你一杯，喝完了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更加受宠若惊，连忙把酒一饮而尽。
小李处长看了看我，说到：“这次抗洪抢险你表现出色，局里给了咱们处一个先进个人标兵的名额，我和大李处长商量了一下，这个标兵就给你了。”我连忙表示感谢。
小李处长接着说：“局里面给了我们一个先进集体，一个先进个人标兵，先进个人的名额给了三个。”我问道：“怎么先进个人给的这么少？”小李处长说：“中央有文件，这次抗洪抢险是全国性的，所以要严格控制评奖的数量。咱们有了一个先进集体了，所以先进个人就少了。”
田主任又给我倒了一杯酒，说：“我们的意见是，这三个名额，大李处长算一个，小李处长算一个，另外一个嘛......”小李处长接道：“另外一个就给田主任吧。他们部这次抗洪抢险也没少忙乎，没有他们部的支持，你们部的工作也不会这么顺利。”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竭力地保持声音平静：“今天几位领导是征求我的意见，还是向我通报你们的决定？”可能看到我脸色不对，小李处长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当然是征求你的意见了，你是最大的功臣嘛！”
“如果是征求我的意见，那么我非常感激领导对我的信任！”我挺了挺胸，接着说：“我认为有几个人是这次必须评上的。梁子、老郭、小刘、亮子。”田主任打断我：“老郭跟你的矛盾都公开化了，你还替他说话？现在地球人都知道他在背后整你。亮子就是一个破司机，他那个活儿，绑个大饼子在方向盘上，狗都能干！你们部这次是出名了，但是要是没有两位处长的指挥，你们能干得这么好吗？我倒是没干什么，给我这个名额我不要，梁子和小刘你看谁合适就给谁吧，再加上两位处长，正好！”
我伸出大拇指对着田主任竖了一竖，说：“多谢田主任的理解！老郭为人处世是另外一件事，跟咱们谈的工作没关系。这次老郭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差点死在现场，不评他说不过去。亮子虽然没啥文化，但是这二十多天一直没回过家，就冲这点也比别人强。”我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们三位天天回家，体会不到的。”
看着他们三人不说话了，我接着说：“我把处长给我的先进个人标兵让出来，三位领导也把先进个人的名额让出来，梁子、老郭、小刘、亮子四个人评一个标兵，三个先进个人，怎么样？”
小李处长阴沉着脸，轻拍了两下桌子：“我看你翅膀硬了，主任也不想当了吧？”我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向脑袋，腾地站起身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声地说：“你们让我当我就当，不让我当我就不当。梁子、老郭、小刘、亮子这次跟我出生入死，我必须对得起他们！他们四个要是评不上，我跟你们没完！少跟我玩社会上那一套！”说完，把手中的空杯往地上一摔，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晨碰到亮子，亮子拉着我小声说：“兄弟，昨天晚上你真够哥们意思！听说为了我你跟处长翻脸了？”我反问亮子：“你怎么知道的？”亮子微微一笑：“这点事儿哪能瞒得住我？兄弟，我没白交你，以后有事吱声！”
后来亮子真的评上了先进个人，上台领奖的时候好不得意。大李处长找了局长、书记，又给我们处批了几个名额，所以我也跟亮子同时上台，得以近距离观察亮子的表情。有一次跟小李处长喝酒，我说：“那次评先进，大李处长直接找局长书记多好，还摆什么鸿门宴，多伤感情！”小李处长说：“局长书记的关系应该是关键的时候才用的。没想到你小子不开窍，还耍脾气。”我回答说：“偶尔耍耍脾气也无妨，反正你们两位处长大人大量，也不跟我计较。”
这两位李处长确实没有记仇，对待我还像过去一样好。半年以后我从单位辞职去北京一个公司打工，在送别酒会上大李处长和小李处长都掉了眼泪。亮子告诉服务员把《驼铃》放上100遍。他背对着大家，独霸着麦克风地唱了一遍又一遍。那天晚上我喝得人事不省，也不知道是谁把我送回家的。唯一记得是亮子跑调的声音，和他的背影。（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