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六，一五七，马莲开花二十一……”这童谣当是清脆的女声，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还有拍巴掌的声音，还有红彤彤的笑脸，三五个扎小辫子的女孩……
我已经有20年没有见到过马莲花了，实在是有点想念。
70年代末期，我家东边是生产队的菜地，这块不太大的菜地前后左右都是居民区的包围，正因为菜地离居民区很近，这菜地就成了孩子玩耍的宝地。然而，玩耍了没几年，它也终于被新盖的房子给湮没了。
这菜地由春到秋都是热热闹闹的，生产队长组织社员们种植大白菜、芹菜、菠菜、茄子、黄瓜……那一片地方，红的红，绿的绿，紫的紫，在大太阳底下，肥壮的蔬菜叶子明晃晃地新鲜漂亮。还有挂着白霜的马齿苋，开黄色小花的蒲公英，据说蛇最爱吃的蛇菜，还有能划伤胳膊腿的剌剌藤……蝴蝶、蚂蚱、蜜蜂、蜻蜓、螳螂……可爱的昆虫一样都不少，蝴蝶踉踉跄跄地飞过来飞过去，绿蚂蚱摇摇晃晃地跳上草尖，蜜蜂拖着圆滚滚的肚子……这片菜地简直是个天堂了。
菜畦之外的田边垄上，便是那长满了马莲花的所在。在一片植物生长的繁忙当中，马莲花是最悠然自得、最出类拔萃的。它们不需要播种，年年在那里长着，叶子深绿宽大，和韭菜叶子有点像，但很有韧性。每逢暮春，会有紫色花朵从长条叶子中间萌发出来。这花朵，可是我们的宝贝，不但漂亮，还可以做成哨子――怎么个做法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能发出柳笛一样呜呜的声响，或者如同鸟啼样清脆，断断续续，一扭一扭地，在暮春的隆重气息中，边走边吹。
因为年复一年地繁殖，马莲花长成了很大的一蓬，直径有一米多，我曾经尝试过钻到马莲堆里，就地躺下，有韧性的马莲叶子就像床垫，无论怎么翻滚揉搓都不会把绿汁弄在衣服上，草窠里又格外阴凉又没有虫子，耳朵边能听见水渠里淙淙的水声，瓦蓝的天上大朵大朵的流云……
对生产队来说，这马莲花简直是经济作物――那大把大把的芹菜菠菜们被收割之后，需要马莲花的叶子来捆扎。我见过社员们用晒干再泡过水的马莲叶子捆扎蔬菜，这是蔬菜生产过程中的最后一个工序，之后，它们就可以被出售了。
你还记得那个歌谣吧？在收音机里，经常播送的儿童剧：“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儿在说话，请你现在就开花。”我一直以为神奇的马兰花就是我见到的马莲花，也不知道对不对，我猜是不会错的。据说马莲花在内蒙古草原河套等地区分布极为广泛，有陕西民歌就这么唱：“马莲花开蓝格映儿映儿，想起妹妹心疼死个人儿……”听了这个歌，我总想想是个扎白羊肚手巾的棕皮肤的男子，在明亮的太阳底下，晃晃悠悠地哼唱着……
长在生产队菜地里的马莲恐怕不是它的本性，正经的马莲或许该是在敕勒川该是在阴山下，蓝天白云下面，牛羊咀嚼了鲜嫩的马莲叶子，紫色的花朵在辽远的草滩上无比苍茫。有少年骑马扬鞭而过，有牧歌悠扬呢喃……广阔天地里面，鲜卑族勇士的雄浑歌声万古传唱：天苍苍，野茫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