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橘黄
——写给母亲
刚刚读了一篇怀念父亲母亲的文字，我开始了钻心的疼痛——是谴责。又是一年清明。而我，竟然是在清明后这一天才知道是清明。
我不是一个孝子，真的不是。
一个孝子怎么可能在清明渐行渐远时，才在他人口中不经意间的得知？不知家乡上是不是有那纷纷的细雨，但，杏花总该会有的吧？前天还曾于北图惊异于满树的新绿、满枝的粉白，和那羞涩的绿地上纷纷的落红，怎么在惊叹的同时就没想到那遥远的几掊黄土？真的是麻木了，麻木于每天无休止的奔波、凌乱、琐碎，在总也处理不完的工作中做徒然的消耗，却没有时间反观，反观一下过去、现在和未来，在徒然的前行中麻木了来时的路。
也曾踏上那有些陌生的路，化几捧纸钱，看微风旋起片片灰烬，却无言。
母亲，只陪我走过不到20个春秋的你，曾给了我如许的关爱和疼惜——
还记得那只小小的“铁碗”吗？记得从我记事起，你曾无数次的拿着那个满身伤疤的它在我面前讲述：这是丫丫某次吃饭时摔的；那是丫丫某次一高兴把它当球踢时留下的；还有这儿，那是我们丫丫生气时造成的……您没能生活在这个电子信息的时代，不能像现在的妈妈那样把宝贝儿的一点一滴融进文字、形成图片，挂在网上；但您有您记录岁月的办法，一只碗就是您的宝宝日记；
还记得那个小小的竹篮吗？由于羡慕别人挎着满满一篮子绿色时的欣喜，我偷出那个宝贝小竹篮，一蹦一跳的追随在别人后面，不顾你焦急的寻找，也总在你憔悴的期待中欢呼着出现在你的视野里，不理你急切的埋怨，却迫不及待的向你炫耀我采摘来的红、黄、蓝、紫，在别的孩子帮家人做事的时候，我带回的却只有春天的颜色，你不理会邻居朗朗的笑声（多少年后 ，当我回想起的时，我才理解了那笑容中嘲讽的含义），总是把你最好的赞美送给我，然后找来大大小小的瓶子，让我随兴的插花，耐心的听我稚嫩的描述；
还记得那个银葫芦吗？那是姥姥送你的，你把它带在我的胸前，可是我却在淘气的玩耍中把它弄丢了，当我怀着恐惧哭泣着走向你时，你一把拥住我，除了好言哄劝你什么埋怨的话都没有；
还记得那把只因我喜欢你就买给我的水果刀吗？刀鞘的底色是淡淡的蓝绿，上面是轻盈摇曳的白色竹叶，清澈、温润，摇曳生姿。我久久的站在柜台前任你千般呼唤，就是不肯离去。也许是一贯乖顺的我此时的固执让你诧异，你轻轻的走过来，蹲下，终于追寻到了我的目光所指，“喜欢？”我摇摇头，我是个羞涩的孩子，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不敢表态，也许是害怕遭到拒绝，这样的劣根性一直伴随我到现在。但你还是读懂了我，把我喜欢的清影扶风图放进我的小手，那成了我童年第一件以自己的意愿购置的奢侈品。
还记得那只您跑了一上午才买到的暗红色的钢笔吗？那是你看到了你的宝贝女儿获奖时抱回家的总是大大小小的的本子，于是你把笔奖励给了她。
还记得在我第一次离家前你带我去理短发的情形吗？你总是担心你贪睡的女儿早上没时间梳头。
你总是担心在家睡觉不老实的我会从学校的上铺掉下来；
你总是担心只知道看书的我会累坏了眼睛；
你总是担心学校的食堂填不饱你小女的肚子；
……
你把我一寸一寸的融进你的生命里，让我总能在岁月的点滴里看见你：
记得你每次在我离家前细心收拾行囊的身影；
记得你每次在我离家时那长长的相送和那偷偷的一转身；
记得你每次在我归家时那欣喜宽慰的笑容；
……
还没来得及用心体会你的温暖，你竟那样猝然的走了，在你弥留之际只是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小丫头，你们要替我照顾好她，给她找个好归宿……”
带着长长的牵挂，你就那样的走了，不理我惊天动地的呼唤，也不再为小女春不知减、冬不知加的穿衣习惯而担心，放我在这个孤伶的世界。
前几日看了一个寻母的电视节目，看着隔着30年岁月的母女相拥对泣，我一个人泪流满面。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一只双手，这样温暖的怀抱，于我，今生今世都只能是梦、是遗憾。记得和皈依佛门的少时玩伴探讨来世的有无（虽然我自己也觉得那时的自己就像追问灵魂有无时的祥林嫂，但我还是执着的追问），她说：六道轮回，死后亲人是无法相认的。因为已经不认识。为这，我黯然了好久，为与你的无法重逢。
你抱着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温暖和爱，当我懂得温暖和爱的时候，你已无力再拥抱我。曾天真的摩挲过你粗糙的手掌；曾认真的握过你瘦弱的双脚；曾细心的梳洗你不再乌黑的头发；曾惊惧的抱着你发颤的身体；但最终也没能将你留住。当我再想体会这触摸的温暖时，却再也找不到你那温暖的手。
伫立在都市初春的风中，我感到一丝让人颤栗的寒意，为我，为我把你的牵挂拉长了这么多年；同时我也感到一丝震颤的温暖，为你，为把牵挂一寸一寸融进我生命的你。
又是一年清明。看着墙角在风中静静绽放的迎春，橘黄的花，在阳光下越发显得灿烂。气候真的暖了。
05年清明后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