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点亮了北京的夜空,也模糊了黑夜的色彩。儿时晶莹闪亮的群星,在城市的夜幕上变得混沌而稀少。如同这城市下匆忙而过的灵魂,在彻夜的灯火辉煌中,画着浓重的色彩,藏了岁月的真实面目。
这一整天,佳依不记得是怎么度过的,她象一个没有灵魂载体的幽灵,飘荡在城市的一个角落。她没有了思维,没有了感情吐露,倦倦地躺着,淡淡地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时常不记得自己上一个动作是什么,下一个要做什么。在邻家的灯光渐渐熄灭的时候,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该睡觉了。于是,她特地找出来熨烫得平平整整的那套白底,大朵蓝色花朵的ESPRIT睡衣,耐心而又细致地把被子铺好,轻飘飘地将自己陷在被太阳晒过的蓬松的被子里,允吸着太阳的味道。
急促地手机声再次响起。不用看,她就知道是遥打来的电话。有点犹豫,又有点渴望,佳依还是接通了电话。
“佳依,你好吗?”遥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好!”佳依冷冰冰地回答。
遥沉默了。“你今天做了什么?”
“睡觉,其余的我记不清了。”佳依说了实话。
“那你现在干什么呢?”
“躺在被窝里,准备睡觉。”
遥再次陷入了沉默。“佳依,我,”遥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佳依,我要是你老公,该多好!我希望我是你老公,能在此刻和你在一起,抱着你。我。。。。。。”
佳依打断了遥的话,“您是不是又喝多了?”她疑惑地问道。
“没有。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如果你问我真实的想法,这就是我现在真的想法,可是我知道不能,可是我又不甘心。我又想要。我,我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遥语无伦次地说着。电话里传来丝丝拉拉的干扰声。遥的手机响了起来,“你别挂啊,你别挂。”遥紧张地央求佳依,他跑开,又匆忙回来,“佳依,是一个印度的朋友打来的长途,我先挂了,一会儿再打给你。”
佳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10点33分了。她合上了手机,关上了灯。在黑暗中,她躺着,脑袋里空落落的,静静地躺着。像是要上刑场前的囚犯,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11点04分的时候,佳依的手机再次响起了。遥似乎镇定了许多,他没在和佳依絮叨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他温柔地哄着被折磨了一整天的佳依安静地入睡了。佳依只记得自己不断地央求遥:“别骗我,求你别骗我,哪怕是你不爱我,不喜欢我,但是别骗我。别伤害我,爱护我。”
而遥答应了。
这个假期对于佳依并不轻松,特别是最近面临的情感问题,让她象坐着过山车,时而冲上云霄,时而急速下跌,左右摇摆,不知所措。有种即将被抛离的感觉,又被轨道紧紧束缚着,她想减慢速度,可是她无法驾驭这急驶的车辆,所有发生的一切既让她觉得兴奋,又紧张害怕。所以当时钟都指向八点半的时候,佳依还依然赖在床上。遥似乎昨夜没有睡,似乎他看着佳依在梦中哭泣着,辗转反侧。他的morning call来得正是时候。
“宝贝,该起床了。你上班晚了。听话,快起来,该起来了。”他温柔的时候对待佳依就像娇宠自己的孩子,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哄着和瞌睡虫斗争的佳依。
“嗯~~~~~”佳依拖着长腔答应下来,一翻身,她又跌入了昏睡中。
隔了十来分钟,遥的电话又进来了。“宝贝,你怎么又睡了?该起床了,听话,你坐起来了吗?说话,坐起来了吗?”
“嗯~”佳依翻了一个身。
“乖,你坐起来。今天该上班了。你不能这样,已经迟到了。佳依不是还管着别人呢吗?宝贝,快,起来吧。你和我说话呀。”
“知道了,我坐起来了。”佳依一边说着,一边坐了起来
“赶紧换衣服,下地去换。听话,要不然你又要赖在床上了。”
“你怎么这么啰嗦阿?”佳依一侧身,又卷曲地卧在了床上。
“你又躺下了吧?你再不起来,我去抱你了!都快九点了,你这下肯定要迟到了。你总不能今天不去了吧?听话,宝贝。”遥不停地唠叨着,絮絮叨叨的话语驱赶着佳依的困倦。佳依娴熟地用脸颊和肩膀夹着电话,一边听遥温柔的声音,一边爬了起来。遥的温柔总象阳光一样,能驱赶走佳依心头所有的阴霾。她微笑着走进了一天清新的空气中。
在这一天里,佳依不记得遥和自己通了多少次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也没有多少话可说,就是傻傻地笑着说:“没什么事情,就是给你打个电话。”都说爱情中的人象傻子,此刻的佳依就是一个呆呆坐着都能傻傻笑出声来的傻瓜。她乐呵呵地在公司里跑来跑去,每一秒都想着她的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天,两个人不知道每天要通几个电话,每夜他们的电话粥都泡得好长,常常是佳依困倦得挂断了电话,就跌入了梦乡。爱情对从小就神经衰弱的佳依简直是剂良药。她在梦里笑着和遥在春天的草地上玩耍,她看见遥带着她骑在天鹅的背上,快乐地在云间穿梭,一会儿,遥开着黑色的车子载着她在海边的公路上驰骋,她的脖颈上系着一条火红的长长的丝巾,在风中热辣辣地飞扬。她微笑着看着遥,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子,温柔地亲吻着遥的耳垂,轻轻地用牙齿和嘴唇咬噬着。遥用手搂着佳依的腰,咯吱着怕痒的佳依。佳依哈哈地笑着,从梦中醒过来了。太阳已经刺破了冬日的云朵,将温暖包裹着佳依。
上班的路上,佳依的手机急促地响起来。“佳依~”绫子在电话中带着哭腔说,“你今天下班后能来陪陪我吗?”
“你怎么啦?哭啦?”佳依着急地问。
“现在不方便说,你下班就来我家吧。”
“绫子怎么了?”佳依想不明白,她想打电话和遥说说这个事情。可这一整天,遥一直在开会。她都没有机会告诉他晚上自己得去陪绫子。
下了班,佳依就直奔绫子的家。绫子是佳依的一个好朋友,他们也是在一个旅游途中认识的。佳依同时还认识了绫子的老公安松。安松是个个子很高,十分消瘦的男人,笑起来好象阳光洒在了脸上,很让人温暖。绫子在他面前,总象只温顺的小羊,偎依着,对有点大男子气的安松百依百顺。这对夫妻羡煞了团里的人,未婚的都把他们当作了未来的样板。
绫子是个单纯的姑娘,在安松身边就像只初入尘世的小鹿,跑来跑去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挽着佳依的手臂,一起挑选旅游纪念品。佳依对项链、手链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充满了兴趣,她和绫子可谓同道挚友,不仅兴趣盎然地冲进一个又一个摊位,兴奋地杀价,每天晚上,还挤在一起相互展示着当日的胜利品,乐此不疲。每每这个时候,安松总是乐呵呵地站在一旁,满足地看着两个小女人得意洋洋地喜笑颜开。
“你们这样的女人真好满足!”他也经常在最后如此评价这两个简单的小女人。
安松留给佳依的印象一直是待人彬彬有礼,绅士派头十足。直到有一天晚上,佳依记不得为了什么事情,安松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绫子。绫子慌张地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周围目瞪口呆的人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伏在安松的胳膊上,撒娇地说:“老公~~我说错了还不成吗?你别批评我了~!”待旁人一向大度的安松不知为何,竟然来了气,一甩手,闪开绫子,语气越发沉重,措词也尖刻得让佳依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绫子白皙的脸红一阵,青一阵的,她尴尬地僵硬地笑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当晚在座的男人们背地里夸赞绫子为妻的贤惠,也羡慕着安松的男人气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佳依脑海中想着舒婷的诗:
我如果爱你——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