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是胡春。
“你有时间吗？”胡春问。江树挺纳闷的，不知道这姑娘又搞什么名堂，她和丁卫东不是分手了吗？她还找我干吗？
见面的地方是在海淀路边的小饭馆里，胡春点了地三鲜、葱烧里脊，江树补充了一个鱼香肉丝。
天黑得早了，玻璃窗外的行人行色匆匆，不知道着急忙慌地赶往哪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终点啊！而那些终点，不知道交织着怎样的悲喜。江树给胡春的杯子里加满可乐，心里带着一些鄙夷，嘴上却问：“找我有事？”
胡春放下筷子，点点头。想说，又不想说，犹豫的样子。“还是告诉你吧！”胡春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我想跟丁卫东和好，但我不想直接跟他说，我想让你告诉他。”
江树大概愣了十秒钟，然后下意识地用手搓着下巴，带着研究性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看到江树的表情，胡春笑了：说完了刚才的话，她觉得挺轻松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婆婆妈妈？特别多此一举？”胡春问，“我都等了21天了，丁卫东那大坏蛋到现在也没来找我，到现在也没来给我认错，凭什么就一定让我先去找他？他的骨头就那么硬吗？……”
江树索性用手托住下巴听胡春说话，本来他想帮着丁卫东讨伐胡春一下的，没想到，忽然来了个急刹车，他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几分钟以后，他打断胡春道：“你，到底看上丁卫东什么了？”
胡春往嘴里忙活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嚼烂了，咽进去，嘴角还带着点豆瓣酱的印子，“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反正，他这个人没什么心眼，也没什么算计，大大咧咧地，这一点我俩比较像。我俩都不爱干家务活，都喜欢溜冰，都喜欢吃冰淇淋……还有，我俩都比较喜欢吃鱼香味的菜。”胡春用筷子指了指鱼香肉丝。“你倒是帮不帮我啊？丁卫东的朋友，我就觉得你能帮忙。其实，都憋了三个星期了，我心里挺难受的。我总是梦想着，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上班，忽然，来了个送花的，一大把的玫瑰啊！是他送给我的玫瑰！”胡春说到这里，都有点骄傲的神色了，“接到了花以后，我依然不理他，然后他第二天接着送……一直送到我心软了为止……”
“打住吧！你，打住吧！”江树被胡春给说乐了，“你就不想想，一个大老爷们，凭什么巴巴地给你送花？费劲不费劲？”他拿眼睛翻了胡春一下，以表示他的不屑：完全是不懂事小孩子的胡闹，哪就有那么浪漫了？
没想到胡春把筷子重重地撂在骨碟上，急赤白脸地跟江树争辩：“不费劲就想找好老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他凭什么不能给我送花？凭什么不能向我低头？我不值得他送花吗？我不值得他妥协吗？……他就不能认真地追追我吗？”
“好，好，姑奶奶，我服了你，我这就给丁卫东打电话！”江树掏出手机，却被胡春连忙给按住了，“你明天再和他说吧，你先别说我找过你……”女孩子的脸上，立刻收起刚才逼问的表情，换上了更和蔼的气色。
“哪有那么麻烦？你们女孩可真够罗嗦的！”江树不顾胡春的阻拦，给丁卫东打了电话，但是，他只叫丁卫东出来吃饭，没说胡春也在这里。
在等待丁卫东到来的时间里，江树终于有兴趣跟胡春聊聊天，这其实也是第一次跟她聊天，以往都是大家一起嘻嘻哈哈，没有交流过正经事。江树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这个女孩子，她自有她自己的天真纯粹，一点也不矫揉造作，这一点，和丁卫东倒是有点相像。
胡春挺神秘地问：“你和凌凌怎么样了？”江树挠了挠头发，不置可否。
“我跟她同学四年，虽然是同龄人，但我觉得她比我懂事。”胡春说：“有时候觉得她挺神秘挺高深的，她身上有一些我不太了解的东西。”她歪着头想了想，似乎又没有想起凌凌到底哪里高深哪里神秘，于是，这个话题就只好作罢。
丁卫东来了。进了饭馆，他就东张西望，然后发现江树在几张桌子远的地方冲他笑，再一细看，才看清楚江树对面的那个人。这时候，胡春回过身来，也看见了丁卫东，还没来得及撂下筷子，眼角就有了泪花。丁卫东走过去，站在胡春身边，就那么站着，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本来，江树想调侃丁卫东两句，但终于没有说出口。他低下头，在鱼香肉丝里寻找切成细丝的木耳，木耳不太多，上面沾满了润润的红油，透亮的颜色，爽脆好吃……
接下来，江树的唯一任务就是把自己肚子忙活饱了之后赶紧走人，他也不想太早就走，“我这辈子好容易做回好人好事，还能让自己饿着肚子？”他的实用主义哲学又来了。
一个人回家的路上，江树特意选了一张周杰伦的CD――虽然歌词听不太清楚，但他和着旋律在嘴里哼哼叽叽，肩膀还一耸一耸地，这样一来，那辆白色捷达也好像是一跳一跳地，兔子一样地在草地上撒欢儿……
第二天忽然下雨了，秋雨淅淅沥沥地从房檐滴下来，带着灰蒙蒙的色彩，天空就是灰蒙蒙的，云彩一片一片地贴在天上，薄薄的一层，像宣纸上的淡墨，一片一片喧宾夺主的淡墨，却没有其他的主题。雨的颜色也不那么透亮，还带着挺重的凉气，顺着窗缝钻进来。江树此刻能想起唯一一句形容这场雨的词句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啊！这句子没什么诗意，根本不能代表江树的心情，从昨晚到现在，他都觉得挺轻松，轻松的心情让他决定：今天不去上班了。上午睡个回笼觉，下午看影碟――秋季的雨天，正好看长片，江树打算看《指环王》。
《指环王》刚演到一半，丁卫东来了，讪讪地带着点甜蜜的笑意。“大坏蛋丁卫东，啊？”江树看着投降变节的白袍巫师说。丁卫东没有说话，两个男人就在这个秋雨淅沥的下午盯着电视，目不转睛。影片结尾的时候，丁卫东说：“我把戒指给她了。”
这天晚上，旷工的江树做了一顿晚餐：西芹百合、红烧排骨、萝卜骨头汤。凌凌直说汤好喝，是啊，秋天了，萝卜骨头汤正是好喝的时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