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她妈，你显老了 作者：南久旺丹
(人气：10917 发表日期：2005年03月15日 02:52:09)
气着我了，真气着我了。这是苏大妈第三次对我说：薄荷她妈，你显老了。为什么她总对我说这句话呢？
最近这些日子我回娘家的时候，总有点浑身不自在。这里是一片有二十年历史的老龄化社区，老年人特别多，没事儿就一排排地坐在阳光下聊天。
车子一开进社区大门，就开始受到注目礼，下车后，还要不断地向左右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大爷大妈们嘘寒问暖。笑容一定要灿烂，嘴里一串一串的吉祥话儿，真有点儿明星走在红地毯上的感觉，还必须是一个谦逊而有礼貌的明星。我打赌，如果我低着头、目不斜视、心事重重、一言不发地走回家，明天我妈就会为我这异常的行为作出一车皮的解释。所以无论当时心情如何，一定要光芒万丈地走过这条“星光大道”。
“苏大妈，吃了吗？”“刚吃完。薄荷她妈，你显老了。”自从有了女儿薄荷，我的名字就被“薄荷她妈”取代了。
“薄荷都比您高了，我能不老吗？”我脸上笑着，心里这叫不舒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苏大妈，您歇着呢。”
“歇着呢。薄荷她妈，你怎么显老了？跟三十多岁似的。”
“我早就三十多岁了。”我据理力争。
苏大妈还不依不饶：“那也还是显老了，快四十了似的。”
“我本来就快四十了啊。”我都快崩溃了！幸好她没说我像快五十了似的。苏大妈呀苏大妈，你饶了我吧，下次我绕着你走还不行吗？
今天回娘家，我老远就看见苏大妈和陈大妈坐在正对着我家楼门的花廊下，从哪边绕都没戏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苏大妈、陈大妈，聊天儿呢？”
“哎，薄荷她妈，你怎么把头烫了？显老了啊。”
“呵呵是啊，老了，有白头发啦，烫成卷卷就不容易看出来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尽量掩饰自己不愉快的情绪，我忍着吧，尊老爱幼我还是懂的。
陈大妈耳背，眼神也不好使了：“这是谁啊？”苏大妈趴在陈大妈耳朵边上，扯着嗓子喊：“这是薄荷她妈，我说她显老啦。”这大嗓门儿，估计六楼都能听见。我像耗子钻洞似的，“滋溜”就钻进楼门里。
一进家门，我就向我妈抱怨：“这苏大妈，真是老糊涂了，见着我就说我显老了，说了好几次了，真会挑我不爱听得说啊，气死我了。”“她是有点糊涂了，能认识你就不错了。”
我激灵一下！苏大妈老得有点糊涂了？万一有一天她真不认识我了呢？我主动走过去问：“苏大妈，我显老了吗？”苏大妈说：“你是谁啊？”没有人在意我是不是变老了，这条回家的路会不会因此变得很冰冷？
我对着镜子仔细地看，可不是一天比一天老嘛！难道有谁能一天比一天年轻吗？现在能对一个中年女人说“你显老了”这句千真万确的话，还真需要勇气呢，至少我不敢说。
看着孩子长大，自己就老了。其实这么想的时候,往往顾影自怜，更多地叹息的是自己。
苏大妈看着我长大，她老了。现在又看着我慢慢变老，她更老了。但在她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一个渐渐长大又渐渐变老的孩子……
如今我也有了看着孩子长大的体验，但不知道看着孩子变老，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应该已经完全不考虑自我了，更多地是心疼孩子吧？
嗯，是一种心疼的感觉。苏大妈心疼我，她总是提醒我：“孩子，你显老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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