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吴那双穿了5年的骆驼牌登山鞋终于露出破绽了:左脚掌外侧帮开线了。
也不能怪人家鞋质量不好,它也怪不容易的。老吴穿得多狠呀,我要不提醒,他就不下脚,再说这年头儿谁还一双鞋穿5年啊?早该退休好几回了,真骆驼5岁都能下崽儿了,何况一双鞋乎?
骆驼就这样张着嘴,老吴还继续穿,不让扔也不让买新的。好像有一种男人就是这样的吧,护东西护得厉害,新的买来也不爱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偏说没旧的舒服,直到给旧东西养老送终才罢休。
我每次在物美后门停车的时候,总能看见篮球场边上那两个修鞋的摊儿:靠南边的摊儿是一个大妹子的,靠北边的摊儿是一个老大爷的。
这两个摊儿肩并着肩,相距不到一米,每天都有不少生意。大概有2年了吧,相处得很友好,友好得令我迟迟没去给老吴修鞋,因为心地善良多愁善感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把鞋放在谁家修,总不能一人修一只吧?其实我倾向于大妹子,我想把这双鞋修得讲究一点,年轻人总会机灵一些也好说话一些。但是我去大妹子的摊儿要路过老大爷的摊儿,老大爷会不会很失望呢?这么一犹豫,就犹豫了2个多月。
过了正月十五,大妹子出摊儿了,老大爷还没回来,让我心安理得的修鞋机会终于来了……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
我举着张着嘴的骆驼给大妹子看:能修么?
这个大妹子胖乎乎的,脸蛋让风吹出两块西藏红。从我预谋修鞋开始注意她,就一直穿着一件粉红色到膝盖的半长羽绒服,很脏很旧有点晒掉色了,一条带穗的传统方头巾折成三角形,很传统地系在头上,腰里还系了一个大围裙。中午饭就在摊儿上吃,刮多大风下多大雪,在街上一呆就是一天。
我之所以叫她大妹子,是因为我确信她比我小。虽然她的脸被风吹得很糙,她的手粗壮且布满裂口,但是她的眼神那么活泼,一种年轻的令我羡慕的活泼,笑起来就更活泼。
大妹子话未出口人先笑:能修!从里面垫块皮子好吧?
我搬出了既定方针:你看,这鞋子的前后不是都有黑皮护吗?你就剪4块椭圆形的黑皮子,把两只鞋的前脚掌内外帮对称地加固一下,一来能防止这个部位再开线,二来跟前后也有个呼应,咱要修就修出彩儿来,美观一些,能行吗?
听我讲了这一大堆,大妹子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知道知道了,您下午来拿吧。
知道不知道,只有天知道。她到底理解没理解呢?看着修去吧,大不了骆驼寿终正寝呗。
取鞋的时候我老远就看见了并排放在那的一对骆驼兄弟,天衣无缝啊天衣无缝!4块椭圆形的黑皮子,无论位置、大小、长短轴,还是与前皮护的衔接,看着都那么顺眼,天生的一般。
大妹子看见我先笑:“您看行吗?把里边也都垫了皮子,结实着呢。”“行,太行了,太完美了,太谢谢了,能的你啊,跟艺术品似的!你说吧,多少钱?”
大妹子笑得有点羞涩:“要不,您就给5块钱吧行吗?”“很麻烦吧?还用了你那么多皮子,5块够吗?”“够啦够啦,以后有事儿您说话啊。”
我坐在家里欣赏这对重新上岗的老骆驼。修鞋的大妹子是有天赋的啊,如此悟性高有灵气,干修鞋是屈材了。骆驼公司将要推出的新款登山鞋就跟这个一模一样,也说不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