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爱 • 四
惊蜇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好,工作一天比一天忙,一片风光大好,这江树完全忘记了那几根头发的事。
周三晚上,丁卫东搞到几张演出票,拉江树一起去。演出倒是乏善可陈,民族歌舞,就图个场面热闹。丁卫东主要是想搞个“集体约会”,他和胡春,江树和李凌凌。江树还在电话里辩白:“我跟李凌凌就单独出来过一次!”丁卫东打了个哈哈,意思是:你小子,别跟我装了。
胡春和李凌凌手拉手走在前面,两个男人跟在后边。丁卫东冲江树挤挤眼睛,说:“还行,哈?”也不知道这“还行”是评价胡春还是评价李凌凌。看演出过程中,丁卫东和胡春搞得挺热闹,刚开始是拉着手,后来丁卫东索性搂着胡春的脖子,胡春就依偎在他怀里。这场面让江树觉得挺有趣,李凌凌也忍不住偷偷地乐。
台上灯光雪亮,正在表演云南歌舞,演员盛装出场,五彩缤纷。江树能清楚地听到演员身上银器细碎的撞击声,他小声问李凌凌:“你说,那银首饰是真的吗?”顺便,在黑暗中捉住了李凌凌的手。李凌凌并没有回答,眼睛盯住台上的表演,心思却全在被抓住的那只手上。试探着抽回来,没用很大力气,当然是抽不回来的,又不敢有大的动作,只好那么僵持着,手心便渐渐出汗了。
握住那只汗津津的手,江树忽然觉得挺满足的。台上的演出场面辉煌,鼓乐齐鸣,歌舞翩跹,金光灿烂,仿佛有金色的粉末在空气里弥散着,又被灯光照出五彩的颜色,江树就坐在这五彩世界的边缘,也感染了一些喜庆的气息。
李凌凌的额头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绺头发粘在右边太阳穴上,痒痒的,但右手被江树握着,抓挠起来不方便。她扭头看了看他,他的眼睛却紧紧地盯住台上的歌舞,脸上微微地带着些笑意,好久好久,才回过头来,轻轻地问:“怎么了?”这一句,仿佛是睽违了多年的问候,若无其事的,平淡无奇的,等了很久,一句问候就了断了纠缠的心事。
江树松开凌凌的手,顺手帮她理了一下头发,拍拍她的后背,好像是安慰一下那颗受惊的小心灵。接下来,江树便继续心安理得地看演出,到散场的时候,拉住凌凌的手就比较自然了。蜂拥向剧场外面的人群里,丁卫东和胡春走在前面,他搂着她,两个人走路歪歪扭扭地,凌凌示意江树看他们俩的西洋景,江树却捂住了凌凌的眼睛,惹得凌凌轻声叫了一下,前面的两个人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头。
按照一般男人的经验,女人可分成三种: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是地摊儿货,撑杆跳也够不着的女人是高贵的一线品牌,半推半就的女人才是可以消费得起的商品。所以,大部分男人都会选择第三种女人。江树就把李凌凌归为第三种,而胡春显然就是第一种。这让他觉得,李凌凌的身价要比胡春高一个档次。
他隔三岔五地跟李凌凌见面。其实,他看着李凌凌,总觉得她是个小玩具小宠物,给根棒棒糖就能高兴半天。四月初的时候,江树还帮李凌凌找了工作。学英国语言文学的,这年头,满大街都是。江树找了原来的老同事,李凌凌就进了一个事业单位,做行政秘书。能得到一个北京户口,对李凌凌来说是挺困难的事,她踏遍了各类招聘会的门槛,总在茫茫人海里被湮没。幸亏江树这根稻草,把她从人海中拉了上来。
签了工作协议的那一天,李凌凌特别高兴,买了瓶二锅头,就着塑料袋的花生米,和江树坐学校里的花坛边上对酒当歌。李凌凌的兴奋也感染了江树,这一被感染,江树就吻了李凌凌。没有任何阻挡,李凌凌的两片厚嘴唇就被含在自己嘴里了,有浓烈的酒味,还有花生米衣子……江树现在也不叫她李凌凌,而是直接叫凌凌。
丁卫东和胡春现在每天都在一起,亲密得不得了。江树总觉得胡春这女孩挺有点贼心眼的,总有点钓金龟的嫌疑。后来,李凌凌也这么跟江树说――现在,李凌凌又跟张春霞和好了,两人还张罗着毕业前去学口语。女孩子们的事情,总是说不明白的。
先是胡春,没等到毕业就和丁卫东住到了一起。胡春倒是没有给丁卫东洗床单,她天天在家看电视,等着丁卫东回来俩人一起出去吃晚饭。丁卫东家的灶台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但两个人都不往心里去。丁卫东宣布说:“找个女人不是让她回家做饭的。”江树问:“那是干啥的?”丁卫东扬了扬下巴,鄙视了江树一下:“你是农民,而且色情!”色情农民江树同志大度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不知道丁卫东这次能坚持多久?江树心里替丁卫东担心。这小子特别容易把钱花在女人身上,这一点和江树不一样。有一次,在酒吧里认识了个女人,跟丁卫东呆了一个星期,花了他小一万块,丁卫东有点受不了了,想跟那女人商量一下,能不能下月再花,那女人瞪大了眼睛:“没钱你充什么大款?”
春天来了是夏天,江树的日子似乎也回暖了。六月份的时候,江树还带着李凌凌、张春霞她们几个去爬了一次凤凰岭。一辆车里满满地塞了五个人,李凌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有点女主人的架势了。张春霞她们也兴奋得很。有一个女孩,还郑重其事地打扮过,竟然穿了高跟鞋。一路上,江树都提心吊胆的――这要是崴了脚,还不得让我背下山啊!幸好,那高跟鞋还算体谅江树的苦心孤诣,硬撑着没有自行腰斩。
李凌凌在大多数时候挺有点小女孩的劲头的。跟小女孩过家家似的,和江树下象棋,非要赢棋不可。江树当然让着她。在凌凌面前,江树显得挺宽厚的,或许是年龄差距的原因吧。男人在同龄的女人面前可以不懂事,甚至可以撒娇,在小女孩面前,总要装成宽厚的大哥哥,甚至慈爱的父亲――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到了六月底,李凌凌就搬来和江树一起住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单位的集体宿舍还没准备好,刚刚毕业,还有半个月才能去报到。学校是不能住了,后勤部门等着收拾好这些老宿舍迎接新生呢!
江树把李凌凌的东西都装上了捷达,塞满了后座后备厢。把箱子都拎上楼以后,江树就把东西堆客厅里面,李凌凌也站着不动。三室一厅的房子,一个书房,一个摆着跑步机,一个是江树的卧室,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里合适。晚上睡觉的时候,江树把卧室的床收拾了一下,又从衣柜里掏出一个枕头来扔在床头。李凌凌看着他做了这些,也没说什么。站在门口迟疑了半天,不知道该进来还是该出去。
还是江树的表现老辣一点,抱了抱李凌凌。这女孩子原本有点僵硬的身体,就在江树的怀里慢慢软化了。是融化。牛奶糖一样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