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到底有多少储备
————病床前
进门后,同学一声招呼,她父亲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副眼睛架在苍老的脸上,向床上望去,一个剃光头发的老人寂然的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固定着,虽然路上已经向同学做了自认为充分的了解,可我依然有瞬间的恍惚,但我还是下意识的叫了声“阿姨”。坐下细看,才发现她耳朵背后被胶条缠了几道。阿姨告诉我,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快半个月了,下周二做手术。说的时候,她一脸的笑容,恰似金秋怒放的黄菊花,温暖而慈祥,似乎在告诉你她这半个月来都在以期待的心情等待着孙子的降生似的。60年的岁月使这位老人在不幸和厄运面前显得如此从容、淡定。在书刊、报纸、杂志、影视等一切媒体上我们看到了许多成功人士面对苦难的镇定和从容,每每令我们心潮起伏、心生景仰。但此刻我却觉得阿姨是最值得我敬佩的。当我们战胜了苦难,苦难就成了我们值得炫耀的财富;当苦难战胜了我们,苦难就成了我们的耻辱。所以我们已经习惯了歌赞成功者的曲折,鄙弃失败者的无能。有多少人能耐心的停下脚步看一看身边的苦难进行时?生命是个过程,可我们却习惯于品评结果,如同给一个生前倍受冷落的公仆追认功绩和名号。
同学的父亲是个开朗健谈的老人,双手摩挲着同学带去的茶叶,一如孩子把玩着刚刚出远门回来的母亲送他的玩具,让人看了,心里骤然而生一股软软的情愫。他向我诉说老伴摔伤的原因:两位60 多岁的老人相跟着去地里干活,中午的太阳把人蒸烤的绵软无力,为了赶完活,日已偏午,两位老人才浑身酸软的走出田地,又渴又累,头昏昏的,于是老伴骑上自行车,想尽快赶回家去给老头做饭。谁知老伴竟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以头抢地,震断了颈椎,脸上三角区缝了20 针。“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让她骑车了……也不知道田里的活儿现在怎样了……”说完,这位60多岁的老人,脸上一副复杂的神情:疼惜?自责?后悔?我说不清楚。
我看看同学,这位毕业于国内著名学府的文学硕士也是一脸的无奈。弟弟去年走的三本,每年一万元的学费,刚刚毕业两年的她每月供给着弟弟生活费。今年的一万元学费还是东拼西凑借来的。谁知道遇到了这样的意外?单单手术费就得两三万元,若加上住院费、治疗费、医药费等等,是个什么数目还很难估计,更何况手术的结果还未知。亲友们曾反对来京做手术,这么大的开销两位老人衰弱的肩膀和同学柔弱的双肩是无法承受的,但同学还是毅然把父母双双带进了北京。 “苦了我闺女了!” 阿姨一遍一遍的默念着,她苍老的脸让我不忍凝视。转身看着半月来已经瘦了一圈的同学,我心里一阵阵的疼痛,一个女孩,既要供弟弟读书,又要赡养老人,一个文科硕士的收入能承担得起这样的支出吗?没有意外的时候,还能勉强应对,但母亲的抢地一摔,同学肩上便负债累累。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一刻我深切的感到了钱的重要,想想自己贫民般的收入富婆般的花销,深深的惭愧,虽然对同学我已经倾箧而出了,但我还是觉得如果自己平时稍稍节俭些,也许会帮她更多。平日我们只看到了自己的年轻,看到了自己的健康,看到了自己每月固定的收入以及有望发展的前景,却没有料到意外会发生,所以一旦灾难来临,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没有任何抵御风险的能力!也许多数年轻人都已经习惯了平日雪片纷飞般的消费方式,但又有多少人想过:生命里到底有多少储备禁得我们挥霍?
记得自己最想节俭的时候就是在家的时候,假期回家,新奇中替换下姐姐,自己给姐夫做小巴乘务员,亲眼看到钱是一元一元挣来的,那一刻曾向姐姐痛下决心:回去后决不乱花钱了!但这样的决心就象一个犯错的孩子痛哭流涕的向老师下一定痛改前非的保证一样,这一刻是绝对真诚的,但下一次还更真实的犯错。
也许每一个为人女为人子者,都应该停下你正在撒钱的手,摸摸自己的兜,回闪一下父母日见年迈的身影,问问自己:还有多少储备禁得挥霍?
其实不仅仅是金钱,包括思恋、惦念、牵挂、问候、关爱等等情感,我们到底储备了多少给父母?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人手里握着的只是一张写有父母名字的“欠条”,向父母伸手已经成了习惯,而恰恰忘了给操劳一生的父母一张“存单”。但不要忘了,父母更需要你这样一张情感存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