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离地铁不远的一家小面馆里吃面,一个快递小哥驾着他那三蹦子在面馆门口戛然而止,操着他那带着河南口音的普通话,也或者是山西口音,也或者是陕北口音……,谁知道呢,朝里边喊“谁叫二宽子”?
我嘴里的半口面差点喷出来!谁叫这名字,“二宽子”?你的思维方式正常吗?买东西收快递还不用真名?叫人冒领了怎么办?
不过“二宽子”这名字,还真有点乡土气,让我想起来另外一个名字,也让我想起来我刚工作时候的一段经历。
大四那年,我在杂志社里当实习记者。有一天吃过午饭,前辈们或者伏案午睡,或者昏昏沉沉地在网上随便浏览。这时编辑部门外的前台姑娘接起来一个电话,听了一下,随后大声朝里边喊,“谁叫老扁豆?”
里边的人顿时清醒了,昏昏欲睡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前台姑娘不耐烦地,“老扁豆有没有?没有是吗?”然后她对电话里边说,“没人叫老扁豆”,就把电话挂了。
屋里的人瞬间哄堂大笑,连午睡的人都吵醒了。然后互相打量,谁是老扁豆?你是?你是?你是……
作为“老扁豆”的我,还只是个实习记者,我当然不会搭腔。我故作镇定,还左顾右盼,终于没被怀疑。都怪我那冒失的网友“小扁豆”。那天我在QQ群里遇到“小扁豆”。我们相谈甚欢,我给你电话是叫你下班以后打过来的,你怎么大白天打过来了?并且还叫我在QQ群里的名讳,哎呀,真的是太冒失了!
其实,我不怎么结交网友,给了网友办公室的电话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我完全没有经验。我之所以对小扁豆有特别的好感,还给她电话,是因为她有着别人不懂的、我们共同的怀念——对老扁豆的怀念,那是炖得烂烂的东北油豆角的味道。北京的豆角味道终究是不对的,只有吃过东北油豆角,你才会懂得那种怀念。
和对油豆角的怀念如出一辙,还有对香瓜的怀念。如果你没有在东北生活过,你是不会懂得的。那天,地铁口有小贩拉了一车香瓜在那里卖,我走上前去要挑两个,那小贩说,“我帮你挑。”我客气地挡住了他的手,“不用,我会!”
小贩讪讪地缩回手,我从容地拿起一个香瓜,把瓜蒂凑到鼻子底下来闻。只要那里香,这个瓜必定是甜的。
你知道吗?小扁豆不仅有油豆角情怀,甚至掌握挑香瓜的技巧。这也是我视小扁豆为知己,并且告诉她我办公室电话的真实原因。
后来,我真的吃过一次小扁豆做的饭,她炖的油豆角真的很好吃,是纯正的家乡的味道。她那里也准备了香瓜,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不过,我就只吃过那一次她做的饭。
再后来,听她说她嫁人了,好像嫁得还不错。不知道她的先生是否喜欢吃她炖的豆角。
我还在杂志社里,日复一日地以码字为生。当然,我早就不实习了,当了正式的记者。不过,你是知道的,有了互联网,杂志就不吃香了。有了手机客户端,互联网也不怎么吃香了。总之,我们这个行业似乎是在没落的。现在连写稿机器人都有了。
前几天,我的中学同学在朋友圈里晒老家的碧蓝碧蓝的天。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对我来说,家乡虽没有田园,但是有洁净的空气,有蓝天绿水,有油豆角和香瓜……,我抬起头来想看看面馆外边仙境一样的空气,我胡不归?
正想着,我突然发现,快递小哥也坐下来吃面了。他不是来给二宽子送快递的吗?怎么吃起面来了?突然反应过来,他喊的不是“谁叫二宽子”,而是“面来碗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