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许多弯路也许是不得不走的。
出差去H城，文美出门得比平时上班要早。拉杆箱拖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声和晨练的箜篌声，让周围显得格外寂静。快到机场的时候，天才大亮了。路上的车有些还懵懵懂懂地开着前后灯，自顾自地奔着前边的路。不用问，那都是披星戴月出门的。“人生在世，谁还没走过几天夜路呢？”文美想。H城，那个曾经特别的城市，那城市里特别的人，现在已模糊成一片记忆，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双城
大二那年，文美的生活里出现了两个男孩子，一个是高中同学成，一个是大学同学宇。所谓出现，不是说他们刚刚出现在文美的生活里，而是在大二那年，他们希望走得离她的心更近一些。
对文美而言，成是她心里最初的牵挂。其实，他们互相关注对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都是那个即便是在茫茫人海里，自己也能一下子感受到他的存在的人。只是，成和文美读书不在同一座城市，距离未尝不是个问题。
但是，宇，她也并不排斥他，她也乐于和他聊聊天，散散步什么的。也许是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这个问题，文美后来也反思过。但当时，宇对文美而言，终是亲密的友谊。
在古希腊的哲学里：人本来是两个合在一起的，因为那样人的力量太巨大，引起了神的忌妒和害怕，就把一个人分成了两个。从此，世上的每个人都在有生之年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另一半。一旦找到了，生命里就会瞬间迸发出难以名状的喜悦，就会幸福，并且有巨大的力量，战胜困难和挫折。可是人常常会找错，有的原来以为对了，后来又错了；有的原来错了，后来又对了。
文美的选择没有太多悬念，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女大多会遵从内心的选择，还不懂得权衡现实生活里的利弊，不懂得如何判断未来。这样一来，空间、距离就都算不了什么。
文美和成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双城恋。
二、月
寒暑假、五一、十一，任何超过三天的假期，他们都会尽量安排见面，JH高铁是他们甜蜜的旅程。
成的生日到了，一大早，文美一边在食堂里吃着馒头和酱豆腐，一边从手机上给成定精美的蛋糕，再打电话给商家，叮嘱当日一定要送到。文美的生日，成也有可心的礼物送到。遇到高兴或者不高兴的事情，文美也是第一时间跟手机另外一端的他分享，她觉得，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有他最懂得。
周末，其他情侣会在校园里出双入对，或者去看看电影，或者出去逛逛小吃街、夜市，或者跟朋友们一起聚会。对文美而言，你有周末影院，我有甜蜜的微信陪伴；你有什刹海的风花雪月，我还有甜蜜的微信陪伴；你有小吃街的市井风情，我有甜蜜的微信陪伴就足够了。她就在图书馆里或者自习室里打发自己的周末时光。
频繁地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增加了文美和成的花费。他们开始在各自的城市里打一些工来增加收入。文美做了一份家教，她不愿意周末上课，因为三天的周末，她可能会安排和成见面。因此，她只能晚上上课。
晚上上课回宿舍就会比较晚，每次都是宇在公交站等到文美回来，再送她回女生宿舍。开始的时候宇是在远处悄悄的送她，后来被文美发现了，他们就一起走回去。有一个晚上，月亮又圆又明亮，树的影子又黑又浓密。要是没有宇送她，还是会挺害怕的，文美记住了那个晚上的月亮。但是总是要宇来接，好像也有哪里不对，文美最终还是不做那份家教了。
宇还是偶尔会和她一起上上自习，偶尔陪她从教室走到食堂。不过，真的是很偶尔。
三、失落
也没有过太久的时间，文美听说班上有另外一个女同学晓晴很喜欢宇。晓晴和文美是很不同的女孩子，晓晴新锐、进取，而文美古典、娴静。文美发现，晓晴开始向自己穿衣的风格靠拢，开始看自己喜欢的那一类书籍，甚至文美喜欢写博文和摄影，晓晴也开始摄影。她甚至在心里掠过了一丝轻视，这种效仿，能得到宇的心吗？
但是她发现自己错了。最开始还是晓晴找宇一起上自习，上课给宇占座位，慢慢地宇也会在晓晴的摄影作品下发表一些评论，并且是赞赏居多。宇也会和晓晴一起从教室走回去，他们会一起在食堂里吃饭，甚至宇会送晓晴回女生宿舍。
后来，宇和晓晴就真的在一起了，他们常常一起过周末。
文美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宇曾经对自己的关心已经给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而这种关心和关注回想起来也很温暖。并且，成不在身边，她在周末的时间里也开始觉得形单影只。
有一次文美和宇在图书馆里遇到，他们聊了一会儿。宇说，“晓晴其实并不像你，即使她希望改变，但这并不重要，而我只感动于她的用心。”对大多数人而言，一个人不可能在一个完全不用心在自己身上的人那里停留太久。至于，“我爱你，与你无关”，那只是一个故事。谁都不愿在感情的天枰上长久地失衡。
校园里常常可以见到宇和晓晴的身影，他们周末也到郊外去，拍好多照片回来。
对文美而言，依旧是你有周末影院，我有信息陪伴；你生病有人照顾，我有电话问候；你有小吃街的红火热闹，我还是信息作伴……。并且，那信息发来的频率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如原来密集了。相爱的人相隔两地，只能说冷暖自知……
有时候文美也会有一丝疑惑，自己大二那年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她甚至觉得晓晴比自己幸福，那个模仿过自己穿衣打扮的女同学。
四、毕业季
好在毕业季终于要到了，文美想，成可以到她的城市里来工作了，好在爱情还在。
可是结果不是这样的。
结果不是这样。成在H城找到一份可以解决户口的银行的工作。而若是到文美这座城市里来，他只能随便找一家公司打工。成选择了留下。甚至成没有邀请文美去他那座城市。后来，文美听说，成要去工作的那家银行的行长的女儿，是比成小一级的成的师妹。
文美消沉了一段时间，她明显地消瘦了。你若是我在茫茫人海里苦苦寻找的另外一半，那你怎能这样对我？罢了，错就错了。只是，当初相逢时的喜悦，还在我的记忆里，日久弥新。这一切宇看在眼里，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好在文美是那种外表看上去柔弱的女子，但内心深处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文美也工作了。她经常会加班到比较晚再回住处，一是回去太早路上人多车多，再者她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加班的空档里，她会到写字楼楼顶的晾台上站一站，看着偌大城市里星星点点的灯火。不远处的立交桥上，汽车的灯光汇成一条条灯光的河流，缓缓地向前流动，人们忙着奔赴城市里各自不同的角落，他们有着怎样分离聚合的故事？
文美不是不懂得，大二那年，她并没有第二种选择。爱情就是这样，当两个人相爱时，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在一个女孩子心里，只住得下一个人。即使今天那个人已经不在那里，但当年，心里住的就只是他。因此，也没有太多可以懊悔和遗憾的。有些人你遇到他，就是为的他来给我们上课的，让我们变得成熟起来。成长的艰辛是每个人都逃不过去的。
宇也工作了，晓晴读研。文美听说他们也有矛盾。宇就想安稳地工作，而晓晴热衷于出国。
五、美丽的牵绊
周末，文美会用一天时间洗洗衣服，读读书，打扫房间。中午晒出去的衣服，若是天气好，傍晚收进来的时候，会留下阳光的味道。另外一天，文美或者去书店里打发时间，或者带了相机在城市里走走停停，随便拍拍。她有时也独自去夜市里挑一两个自己喜欢的小布偶。文美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安静的、平和的、有些孤寂的周末。
文美还是会写一写博文。那经常也不算什么文章，就是些记录心情和事情的只言片语的片段。既然红尘里的另外一个自己始终没有找到，那也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说话了。因此，文美的电脑里经常有很多半篇的博文，三分之一的博文，或者仅仅是一个开头。不知道哪一天，又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的那半篇便又成文了。
一个初冬的下午，文美带着相机在什刹海附近的胡同里走走拍拍。走累了，她在一家咖啡厅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喝茶的时间里随手把刚拍的几张图发到了手机上。几乎没过什么时间，她收到宇的信息，“你在哪里？我在你附近。”文美定位了自己的位置发了过去，十分钟后宇出现在她面前。
初冬的什刹海的湖面上是一年四季里最安静的季节，有一些湖面结了冰，还有一大半是水，所以没有船，滑冰更是不可能。宇说，晓晴已经出国了，她对生活的追求要远高于自己。其实，晓晴到国外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晓晴觉得她从来不能真正替代文美在宇心中的位置。但是，这个理由，宇没有说出来。
从咖啡厅里出来，城市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他们一起在城市里并肩走着，走了很久。甚至，他们在学校里都没有一起走过那么久。那个晚上一轮满月升起，月亮又大又明亮，文美觉得似曾相识。对了，那是在大二那年，宇送她回宿舍时路上的月亮。人生就是这样，常常会在某个时刻埋伏下一些什么，要等待多年之后才能够有答案。要在不经意回首时才会恍然，恍然于生命里的种种曲折，种种美丽的牵绊。
人生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又站在了起点。但是人生的许多弯路，是不得不走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