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全国人民都在为房价沸腾的时候，苏珊小姐一个人跟团去了大理。团里的成员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苏珊小姐不免显得有些形单影孤。在蝴蝶泉边，苏珊小姐面对着没有蝴蝶的蝴蝶泉许愿，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徐霞客笔下“又有真蝶千万，连须钩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的那个蝴蝶泉。因想起从前总说物是人非，可如今物人皆非，什么样的愿望能够冲破这样的现实破茧而出呢。从洱海回来，苏珊小姐跟导游请了一天假独自出门溜达。
次日是蓝天白云。苏珊小姐睡到自然醒，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地独自要了一个房间，宁可多花费点儿，否则早上一定会被团里的人吵醒。移步走出宾馆，街上行人各自走着，没有人注意一个普通的游客，即使有，也只是短短一瞬，在苏珊小姐瞟向那个陌生的人时，那个陌生的人也回望她一下，带着陌生的、浅浅的、探询的目光，像轻风拂面，既不带走什么，也不带来什么。道路上还有很多旅游者，三三两两走得或缓慢或急促，大约都有一个目的地吧。苏珊小姐的目的地是哪里呢？她觉得有些茫然，假如自己此刻正在热恋或失恋，情形或许会好些，她可以不停地向恋人随时随地诉说她遇到的这些琐碎事儿，或者完全沉浸在失去恋人的痛苦里——然而这两样都没有，她既不过分快乐，又不过分痛苦，只觉得人人都离自己很远。卖扎染服装的大姐亦不是本地人，她用浓重的北方口音数落着她的男人，那男人一脸木然，仿佛久已习惯这耳边留声机似的聒噪。苏珊小姐本想问问衣服的价格，见此情景，已经伸出去的一只要摸衣服的手也缩了回来。她转身向前走去，可是心里却羡慕着那样的一种家庭生活，吵吵闹闹的又继续过下去，就像生命中的那股韧劲。
已经是中午时分，低头看着，跟着自己的只有黑色的影子。苏珊小姐用几块鲜花饼填了填肚子后，在古城边找了一个台阶席地而坐，晒太阳，看路人。路人总是络绎不绝，像秋天的落叶，扫了一批又来一批。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此刻一一在这大理古城的阳光下与苏珊小姐相遇，又错身而过。苏珊小姐看着他们带着自己的世界到处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陌生感，这里的陌生人和王府井的陌生人有什么不同吗？！苏珊小姐一时又沉浸在别的心思里，想不到此时跟着导游逛累了的团员们中，正有一两个人谈论着她，说一些庸俗的话。幸而很多话永远都不会被当事人听到，说话的人无需负疚，任凭这些话轻飘飘地从一个嘴巴飞到一个耳朵，然后向上升腾，散漫地消失在大理美好而灿烂的阳光里。
2016年9月29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