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她的那年,正是玉兰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于是就起名玉兰。长大了玉兰嫌这名字土气,在一个半中半洋的公司里呆了几天,干脆给自己起了一个洋名字Cherry。从那时起,杜先生就一直Cherry长Cherry短地叫她,连带着她在外面也是一样。
玉兰生在一个不富裕的家庭里,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可玩的,就玩爱情游戏,这样东西说起来也还算廉价,玩得久了,玉兰便轻车熟路了。起初她没把杜先生加入到游戏里,他比她大太多,又胖。玉兰虽然觉得胖人比瘦人感觉上要和气好说话,可是谈起恋爱来就是两回事儿了。到底还是年轻,那阵子玉兰的游戏对象清一色都是英俊小生。杜先生第一次带她到一家五星级饭店的咖啡厅里喝咖啡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英俊小生们做不到的。玉兰坐在柔软的圈椅里,望着落地窗外高大的绿植,心里生出一些遐想。杜先生在对面注视着她,不知怎么说起《伤逝》,说起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触动了玉兰,当时却只觉得杜先生还是有些文化涵养的。
有一次杜先生约玉兰一起看电影,一部香港的爱情片,电影院里拉拉杂杂没有几个人,杜先生拉玉兰坐在中间偏右的一个黑暗角落里,看了没一会儿就说困了,问能不能把头枕在玉兰的腿上。和年轻小伙子们,再热烈的事儿也做过,可是和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半大老头子,玉兰有点儿犹豫。但杜先生还是把头轻轻放在了玉兰的腿上,这之前,玉兰连手都没让他拉过。
杜先生摘了眼镜,除去了眼镜的下眼睑上有一道浅浅的凹痕,这不熟悉的面容让玉兰起了一层惊惧。玉兰尽量让自己沉浸在电影情节里,然而此刻让她最为担心的却是她的肚子。临近中午,她怕自己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叫起来。杜先生的胖脸紧贴着玉兰温热的大腿。玉兰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撑在扶手上。大约电影快结束的时候,杜先生坐了起来,那时玉兰的腿已经汗湿了一片。
这之后又有过几次频繁的接触。
有一个周日的上午,一个男孩儿临时爽约,玉兰便给杜先生打了电话。接近中午的时候,杜先生汗淋淋地赶了来,说一大家子人正要一起吃饭,问玉兰想不想一起去。玉兰因为自己打搅了杜先生,颇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多想,及至到了杜先生的家里,看着满屋子的亲戚,后悔已晚。杜先生仍是一口一个Cherry地叫着,她虽是第一次来,少不得也要帮着拿盘子拿碗,杜先生的母亲对她尤其注意。玉兰不禁想,怎么样?坐一次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上杜先生开车送她回去。在楼下摸着黑,摸到了她的手,玉兰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好在只是一句:“做个好梦。”一直到进了家门,才听到汽车开走的声音,玉兰用肥皂死命洗了洗油腻的手。夜晚到底让人温柔了很多,那些毛头小伙子们常说的不着调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变得刺人的幼稚。玉兰以为父母会干涉这件事儿,可是杜先生的到来却让他们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玉兰一面恨父母的世俗,一面又有一点儿自得。没容她多想,事情就定了下来。
好多年以后,玉兰问起杜先生到底当时她哪里打动了他,杜先生打着哈欠说:“还不是你的美色。”像五雷轰顶般,玉兰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伤逝》里的那一段:….现在所有的只是初春的夜,竟还是那么长。我活着,我总得向着新的生路跨出去……我要将真实深深地藏在心的创伤中,默默地前行,用遗忘和说谎做我的前导……。
2016年7月5日陪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