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铁链子恍琅琅一响,闲聊的人都挺直了身子注意起来,大门一开,门外的人就相互推搡着蜂拥而进,里面夹杂着高低不一的喊声:“排队啊。排队进啊。”先前是有一个队伍的,慢慢并成两列,在把头的地方,列数还要更多些。不断地有后来的人往前走,马丽不满地质疑,那人头也不回地说:“我先在这儿排着来的。”有时候说:“找人。”回答得都不很确定。银行大厅排号机前迅速围了一圈人,可是银行早有准备,有一个面无表情的穿制服先生把控着排号机,从里面一张张拿号,分给眼前的人。有拎着电棍的保安说:“排队。排队领号。”还有几个人挤在最前面不肯走,可是制服先生只顺着把号一张张给排好了队的人。挤在前面的人着急起来,大声叫着,制服先生有着人的身躯和机器人的淡定,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保安小心保持着电棍和客户们的距离,不断地说:“排队。排队。”圈在前面的人眼见着号一张张往后面发去,迅速相帮着寻找队尾去了,同时抱怨着这个社会的不公。有一个岁数大些的老人,底气还很足的,大声说:“那帮当官的排队吗?怎么不叫那些当官的人来排队呢?!”说得情绪激动起来,声音越发高亢,渐渐从完整的句子转为简洁有力的短语,类似“王八蛋”一类的。制服先生必定是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完全的心无旁碍,保安自觉已经完成了使命,抄手拿着电棍远远地站到门口去了。
待到骂“王八蛋”的也领到了一个号之后,大厅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一遍遍重复播放的叫号声:“请6号到三号窗口办理。”大家默默坐在一排排的椅子里,等待着。马丽的身边坐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两个人低声交谈着,妻子说:“……顶多拿出四分之一……”,那做丈夫的眼睛像是看着前面的柜台,但有穿透力似的又看到墙后面,“那不合适。”妻子斜瞄着丈夫,连相邻的马丽都感到身上起了一丝寒意,“有什么不合适,他们管过什么啦,住院伺候不都是我们吗……现在跑来得现成的……”丈夫还是不紧不慢但语气坚定:“这是两码事儿。”妻子停顿了一下,呼出一口热气:“什么两码事,就是一码事。干活的时候不分你我,分钱就亲兄弟明算账啦!”女人的声音大起来,丈夫偏头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女人声音低下来,带点儿哀求:“你真觉得这样公平吗?”她的丈夫听了女人这样的语气,心里也有些波动,但还是坚持说:“现在也没办法,总不能闹僵了啊。”女人咬着嘴唇,把一句狠话一并咬死。“请9号到二号窗口办理。”马丽听到叫号,急急忙忙朝柜台走去,快速办理完了自己的事儿,站起来朝银行门口走。快到门口时,像心有不甘似的,又回过头缓慢地逡巡了一周银行大厅,发现那对夫妇已经不在原来的座位上了。
2016年6月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