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朱爱萍常和小东搭档做手术，渐渐也就熟悉起来。两人的个人生活都不顺利，而且彼此间还有些关联。小东喜欢林娜，可林娜却只爱赵新，赵新是朱爱萍的男友，却在小宝的问题上想法不同，气得朱爱萍恨不得分手。但他们如果真的分了手，对小东就很不利了，因为林娜不就是有了机会，还会有他郑小东的份吗？而朱爱萍虽然很纠结，但心里还是爱着赵新的。这样，朱爱萍和郑小东的利益一致，共同语言也就多了起来，有些秘而不宣的私房话也敢相互倾诉了。他们都是新的一代人，心里藏不住话，也不想藏，有时说出来心里也就痛快了。
这天晚上，他们约在一起，先是看了看那个腹腔妊娠病人，后来就找了个放着一些老式病床的断头走廊，各自舒服地坐下，漫无边际地海聊起来。
小东向朱爱萍“虚心请教”追妞的法宝，希望能在林娜身上应用。
“如果女孩对你没兴趣，再追也没用。”朱爱萍现身说法，举了个自己的例子，最后总结道。“你还是放弃林娜吧。”
“那你呢？”郑小东想想说。“如果林娜真的和赵医生好上了，你怎么办？”
“无所谓啊？”朱爱萍表现得很坦然。“其实，和谁结婚，和谁过日子，是命中注定的。没有缘分就不要勉强，我历来就是这个原则。”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根本就不用去追林娜，如果她是我的，到时候自然就会得到？”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朱爱萍用眼下最时尚的一句话做总结。“否则活着也太累了。”
郑小东想到生物学上的一个现象，便反驳道：“如果雄性不主动，雌性怎么会就范呢？”
朱爱萍笑着说：“这个你也太老外了，现在女孩主动的还少啊？林娜天天都想上赵新，你信不信？”
这话小东可不爱听，上升到理论来反击：“可女孩的自尊心总要比男人强吧？也更自爱吧？”
“如果是真爱，还顾什么自尊心啊？”朱爱萍笑嘻嘻地说。“你真是白纸一张，没怎么谈过恋爱吧？”
小东连忙点题：“那你教教我啊。”
“想追林娜吗？”朱爱萍摆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架式，拿腔作调道。“那你开辆大卡车，装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再拿个大喇叭在她家门口喊上一百句：我爱你！”说到这儿，朱爱萍噗哧一声自己就笑了。
小东叹了口气，说：“你就知道开玩笑。”
“我开玩笑，是因为心里苦啊。”朱爱萍苦笑笑说。“不过，如果你真想学，身边就有个活榜样。”
“你是说赵新吗？”
“赵新？”朱爱萍想了想。“他做什么了？”
“他从家里搬出来住，那可是为了你，要与家人断绝关系啊。”
朱爱萍鄙视道：“才不是呢。他出来住又不是头一次，再说，这么大的人了，早就应该独立了。哪里是为了我啊？”
“那你说谁呢？”小东不解地问。
“算了，说出来你会不高兴。我们还是另外找个话题吧。”朱爱萍接着问。“治疗智障儿，哪个国家的技术最好啊？”
“这个要看经济实力了。”
朱爱萍之所以打听治疗的事，是因为已经收下陈大卫的一百万，但她想想还是不说为好，于是说：“现在钱不是问题。”
“这个以后再说吧。”小东却不肯转移方向，执着道。“你还是说说榜样的事，我是个实用主义者，无论是谁，只要对我有利，我就用他的经验。”
“那我告诉你，这个人就是魏主任。”朱爱萍说完就看着小东，见他没什么反感的表示，这才接着说。“你看啊，你爸爸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她，可人家却义无反顾，一心帮他做课题，争取让你爸重新上位。这种女人真的很难得啊，我要是个男人，早就不放手了。”
郑小东半天没说话，其实他这些天来一直很矛盾。那个资助他的阿姨来过好几次了，但每次都没什么好印象。
“怎么了？是不是一提魏主任你就不痛快？”朱爱萍看着小东说。“其实你爸出事和魏主任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爸就要结婚了，可那个女人我一点也不喜欢。”小东突然主动说起来。“她一进门就说鞋子摆放的方向不对，不利聚财，还容易招来横祸。说家里一定要有菩萨或关公像，每天要上香供奉，这才能永保平安。还有，这个女人长得就像白雪公主里的老妖婆，精瘦精瘦的，让这种人来当后妈，太恐怖了。”
朱爱萍吃惊道：“你爸可是个大医生，又帅又有风度，怎么可能要这种女人呢？”
“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说是为了地位和钱吧，那女人倒是在国外开了三家医院，可我爸坚决不出国，也不会要老太婆的钱。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了。”
“那是为了报恩。”
“报恩也不能这么报啊。”小东激动起来说。“如果我救了你的命，你会给我当老婆吗？”
“说什么呢。”朱爱萍挥了挥手，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你爸的这桩婚事，你不同意？”
“我不同意也没办法。”小东叹息了一声。“真不知道他图什么，脑子进水了。”
朱爱萍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他是为什么。”
“为什么？”小东好奇问。
“他是为了爱，爱情的爱，大爱的爱。”
“爱？”小东苦笑起来。“他爱那个老太婆吗？”
“不是，他是在爱着魏主任呢。是想用这种办法让她死心。这就是侠义之人的胸怀，叫以死相报。当然，你爸这么做，比死还伟大呢。”
“你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小东很认真地说。“但问题是我爸不听我劝告，坚持要结婚，再晚几天就来不及了。”
“那你想怎么办？”朱爱萍试探着问。
“我哪知道啊，当然是希望有个人来阻止。”小东急切地看着朱爱萍说。“而且要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朱爱萍一时觉得很诧异，搞不清小东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等她回家，走到魏丽丽住宅门口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哎呀，我怎么这么笨呢，他为什么找我说这些，不就是因为我和魏主任住在一起吗？”朱爱萍自言自语了一句，一进门，就冲着魏丽丽的房间大声喊：“魏主任，我有个好消息告诉您呢！”
魏丽丽正在网上查资料，听朱爱萍这么一嚷，就走出来说：“你也知道无痛分娩要上马啦？”
“这算什么呀。”朱爱萍立刻拉着魏丽丽坐到沙发上，把刚才和小东谈话的事说了一下。“他居然两次提醒我，就再晚就来不及了，不就是分明想让我来告诉你，只有你可以救他爸爸吗？”
“小东真的这么说？”魏丽丽有些疑惑地看着朱爱萍问。“说他不喜欢那个女人？”
“千真万确啊！”朱爱萍想想又说。“而且我说他爸很爱你的时候，他一点也没否认，还说有一定道理。”
魏丽丽深思起了，过了会才说：“可我怎么阻止呢？小东这么做，显然是没有能说服他父亲。如果老郑真的下定了决心，谁能把他拉回来啊。”
“可您总要做点什么啊。”朱爱萍想想突然说。“对了，你直接去找那个老太婆，去警告她。”
“我凭什么警告人家啊？”
“你是他谈的对象啊。”朱爱萍利索道。“你在先，她在后，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朱爱萍见魏丽丽苦涩一笑，便又说。“要不，你再找郑院长谈谈？”
魏丽丽摇摇头，说：“他那天的态度很坚决，谈也是白谈。”
“那，您要放弃吗？放弃自己的感情？终生的幸福？”朱爱萍就像是自己的事一样，觉得太失望了。
“我不会放弃的。”魏丽丽这时却笑笑说。“不过，这事我得好好想一想。还有你，你也要好好想想，和陈主任的事怎么解决。还有赵新，他给我打电话了，希望我劝劝你，并且说了，他不会放弃你的。”
“唉，生活怎么老跟我们过不去啊！”朱爱萍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魏丽丽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就她做人的准则，是不可能去找那个女人去闹的。要是去找郑伟呢？不仅没用，相反还可能更加刺激他，这一点，魏丽丽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原来还以为是郑伟在骗她，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的爱情又将终结，个人生活又要走向十字街头，处于迷茫状态了。
早晨，她正迷糊着，就被于海燕的电话给弄醒了。
“今天上午有个会，你直接去伊丽莎白医院，八点准时开始，别迟到了。”
于海燕在电话里一口气说完，不等魏丽丽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如果领导硬让你做一件你不想做的工作，你怎么办？”吃早餐时，魏丽丽这样问朱爱萍。她预感到一会要有不愉快的事发生，还可能和于海燕大吵一场。
“这个嘛，我会先确定一下，反抗有没有用？”朱爱萍想了想才说。“如果反抗没用，就选择服从，并学会享受。”
“享受？”魏丽丽不解问。“既然是不想做，哪里谈得上享受啊？”
朱爱萍就笑了起来，说：“这个解释起来有点下流，就不跟您说了。”
“说吧，再下流我也不忌讳。”魏丽丽装着很不在乎的样子说。
“那我就说啦。”朱爱萍喝口豆浆，故意清了清嗓子才说。“我也是听护士们说的，是首打油诗，说什么命运就像强奸，反抗不了就干脆学会享受。工作就像轮奸……”
“得了得了。”魏丽丽马上打断道。“现在的年轻人真够呛，拿什么比喻不好，非得奸淫掳掠才过瘾啊。”
“有代沟了吧？我觉得没什么啊。”朱爱萍小声争辩了一句，就专心吃起了她精心制作的健康早餐。
魏丽丽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么很随意的一段对话，竟让她的想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前往伊丽莎白医院的公交车上做了个决定：接受VIP主任的职务。
“干嘛要跟于海燕对着干呢？”魏丽丽对自己说。“反抗不了即使谈不上享受，但也可以利用它来为自己服务啊？海燕不是要我做VIP吗？我当了主任，这个科就由我来作主，要做什么也方便，总比呕气走人强多了。如果真的离开省一院，你又能去哪里呢？另外，这也是在间接支持江帆啊。至于无痛分娩中心的创建，既然省卫计委都这么重视了，那就让领导们来决定吧。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产科医生，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
朱爱萍说的那首打油诗的下一句，其实她是知道的：“工作就像轮奸，你不行就让别人上。这话是糙了点儿，但实情也是如此啊。你不干，她就不会再请别人吗？陈大卫当主任也足足有余啊。”魏丽丽这么想着，心里也就坦然了许多。
当她到了伊丽莎白医院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江帆，似乎在专门等着她。
“跟你说个事。”江帆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这才凑近了魏丽丽说。“无痛分娩的事还得再拖一拖，你先顺着海燕的意思走马上任吧，别的以后再说。”
“为什么要拖呢？是因为海燕找了高院长？”
“不是。”江帆坚定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是省卫计委的上层也有不同意见。再说一涉及到钱，审批什么的就不是一两天了。你放心，曾主任这次的决心很大，还专门打电话让我告诉你别泄气。我看你先把VIP做起来，别的以后再说，反正海燕这一块有我呢。”
见江帆说得这么诚恳，魏丽丽便笑了笑，道：“你不用说这么多，我和你想的一样呢。”
“真的吗？”江帆有些意外地看着魏丽丽。“一会我要宣布科主任，你可要配合一下呀。”
魏丽丽就笑了起来：“你就放心吧，是让我当头儿，又不是下油锅，为什么不配合啊。”
后来，江帆代表院里宣读科主任的任命，魏丽丽就主动站起来和大家点头致意，这倒是有些出乎于海燕的意料，便死劲地鼓起掌来。
会议室挂着“省一院与伊丽莎白医院联合启动优质产科病房仪式”的横幅，其实就是个新闻发布会，到会的记者都是些经常跑医院的年轻人，他们或他们的妻子在今后几年里都可能成为这儿的住院者呢，所以热情都很高涨，与主办方配合默契，提到的问题，都是医院最想说的话。
“24小时主治医师随叫随到”是重复率最高的一句话，其实这是产科最基本的要求，所有的医院都是这么做的，但于海燕却在讲话中把它说得神乎其神。“每一位临产孕妇都会有自己的产科医生、麻醉医生、助产士和乐导进行24小时全方位的服务。举个例子说，如果病人嘴渴了，只要按一声铃，马上就会有一杯温度合适绝对无菌的水杯递到她手上。想上厕所了，就会有专人前来搀扶，马桶坐垫都是温温的。你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位公主。当然，这还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我们会保证孕妇分娩的绝对安全，让健康的宝宝在目前医学界能够做到的最舒服的情况下来到人间。”
于海燕早在几个月前就绞尽脑汁搜罗到这些诱人的词汇，把一些基本服务吹得天花乱坠。当然，魏丽丽的介绍也是她的一个重点。“从事产科事业二十余年，并被人们赞为‘产科一把刀’的主任医师魏丽丽，精通各种疑难手术，将是来我们这儿就诊的所有孕产妇的最可靠的安全保证。”
魏丽丽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对坐在一边的江帆小声说：“我只是副主任医师，乱说可不好啊。”
“这个她倒是没乱说。”江帆附在她耳边道。“你的高级职称已经批下来啦。”
魏丽丽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在医院，职称是医生的命根子，能把级别分得清清楚楚，遇到紧急情况，不管你有多大本事，还是上级医生说了算。现在，她终于也到了这个级别，虽说是她早就该得到的，但在原单位还要再等几年呢。
这个会开得很成功，当晚媒体就有了报道，效果比纯粹的广告强多了，咨询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为数不多的几个床位不到半天就全都预订出去了。
于海燕没有立刻和魏丽丽谈话，可能是顾忌到前一天她们之间的争吵，怕尴尬吧。魏丽丽态度的转变当然让她松了口气，但她也知道魏丽丽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于是就在第二天开完例会后，她就去了魏丽丽的办公室。
“无痛分娩的事领导很慎重，不只是钱、产房的改造、设备的增加，更主要的是产程执行的标准，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于海燕就像她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分歧似地说。“VIP就不一样了，那些有钱人，从建档到临产都查得很仔细，并发症肯定少，可能发生的事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也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对了，你托我打听的事我已经问到了，老郑要娶的那个女人，有钱又漂亮。不是我打击你，人家长期在国外，风度修养就是高人一等，你可比不上。还是承认差距、面对现实，和陈主任好好发展吧。”
魏丽丽听完笑了笑，淡淡地说：“这些都不是我能作主的事。不管怎么说，职称这么快就批下来，我得感激你。”
“这可不能嘴上说，你得请客。”
“请就请。”魏丽丽认真道。“你找地方我付钱。”
“那就找家上等菜馆好好吃一顿。”于海燕做出很受用的样子。“再叫上陈主任，正好二比二，然后让他送你回家。”
魏丽丽没有反对，她其实也想和陈大卫好好聊一聊。一个是工作上的事，无痛分娩引起上级机关的重视，他们还没有交换过意见呢，记得陈大卫也是很支持的。另外就是个人生活，最好不要让对方有任何幻想和误解。因为自从得知陈大卫是朱爱萍那个智障儿的生父，她的直觉就告诉自己是不可能和这样的人共同生活的，虽然她并不认为陈大卫在这件事上有什么过错。
这天晚上过得很愉快。于海燕在一家顶级酒店的旋转餐厅订了座，这儿总经理的老婆曾是她的病人，不仅菜款打六折，还送了很丰盛的水果盘。魏丽丽很少出入这种场所，看到灯火辉煌的夜景尽收眼底，加上服务生谦卑的神态和笔挺的制服，都让她有些恍若隔世了。陈大卫穿了件淡色西装，系着搭配得很得体的领带，在替她拉开椅子的一瞬间，她真的很享受啊。
“其实在VIP，也是开展无痛分娩的理想场所。”于海燕似乎早有准备，看着魏丽丽道。“有钱人更不想忍受疼痛，如果把这些人伺候好了，再进行推广，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这个谁也不会反对，特别是陈大卫，他发明的“活动性水中分娩”，当初就是为欧洲籍的孕妇们服务的。虽然效果远远不如“硬膜外”，但毕竟是非药物的项目，对人体不会有任何损害。魏丽丽没吭声，是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办法，就是要在VIP科室组织起一个无痛分娩的团队，并进行培训。人员都已经想好了，其中最关键的角色就是麻醉医生，就请赵新来担任。他虽然在伊丽莎白，但合作协议规定是可以交流过来的。这样的话，经过一段时间的临床实践，总结出经验教训，等上面同意创建无痛分娩中心时，团队也就成熟了。说实话，要做一个新项目，团队很重要啊。
于海燕见魏丽丽不再说反对的话，也就放了心。上完几道清淡的菜就提议结束，一是本来晚上大家就吃得少，另一个也是想让魏丽丽和陈大卫多些时间在一起，也许就能碰出些火花来呢。
上次魏丽丽和陈大卫一起参加苏红的饭局，散席后陈大卫说起江帆也在做羊水栓塞课题的事，魏丽丽就满脑子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难题，自然没有心思再说别的。后来各人都在忙各人的事，就没有再交谈。这回两人都有些事想和对方说，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我有个想法要告诉你，但前提是不能告诉于主任。”魏丽丽等陈大卫把车开出地库，上了主路就开门见山。
陈大卫立刻点头道：“我保证不告诉于主任，您就放心大胆地说吧。”
“好，我就直奔主题了。”魏丽丽看着对方说。“我们做个分工，VIP您多操些心，我想和赵新医生专攻椎管内妊娠镇痛，你能同意吗？”
陈大卫听了就笑了起来：“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爽快应下这主任。是不是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
“随您怎么说都行，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魏丽丽也笑了笑回答。
“这个应该没问题。”陈大卫正经道。“一是和VIP的宗旨不冲突，二是椎管内妊娠镇痛是大势所趋，国内迟早会走这条路，我当然要支持了。”
“那就太好了。”魏丽丽想不到陈大卫答应得这么爽快，于是高兴道。“当然VIP的工作我也不是要全部甩给你，会诊、手术我也会全力以赴。”
“无痛分娩我也会积极配合。”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魏丽丽诚心诚意道。“原来，我还以为要费些口舌呢。”
“除此以外，您没有别的想和我说说吗？”陈大卫过了一会才问。
“有啊。”魏丽丽没想就应了一声。
“那就请您像刚才一样，直截了当说出来，好吗？”
魏丽丽却在这时愣了愣。原来，她是想和陈大卫说明，不管如何，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发生恋爱关系的，但现在突然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于是改口道。“朱爱萍和我谈了一些想法，既然她不想放弃孩子，您也就不要太着急，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她会主动要你把孩子带到国外去治疗呢。”
陈大卫听了没吭声，他看到路边有个酒吧，就提议道：“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一会请个代驾送我们回去。”
“好吧。”魏丽丽虽然很少去酒吧，但现在却想把事情说说透，也就答应了。
也许是时间还早，酒吧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是些青年情侣，但也有像他们这样的中年人。小台上有个人挎着吉他，一边弹奏一边唱着一首节奏轻快的爱情歌曲。
他们在一个角落里面对面地坐下，陈大卫给自己和魏丽丽都要了低度酒，他呷了一口才说。“我知道您是在替我们着想，我很感激。但大宝的这种情况，治疗的时间越早越好，真的是刻不容缓。如果要等朱医生改变主意的话，孩子也许就被耽搁了。我是亲生父亲，为这事不知多少夜晚不能入睡。个中的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可现在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啊。”魏丽丽担心地说。“你们又在同一个科室，会不会影响工作啊？”
“其实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事。”陈大卫口气坚定地说。“我给的钱，朱医生已经收下了。如果她再这么坚持，我只好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
魏丽丽吃了一惊：“你真的要打官司？”
陈大卫苦笑笑：“我也是被逼上梁山，没有办法。”
“可这官司一打，你们的关系就不可能再缓和了呀？”
“我和她现在已经不能缓和了。”陈大卫无奈地摇摇头。“她是想惩罚我，让我痛苦。其实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时间，孩子不能再拖下去，否则我更对不起朱爱萍，所以我是下定了决心。不瞒您说，我已经请好了律师，诉状也已经写好了。我希望你今晚就和朱爱萍谈一谈，如果她还是老态度，我就让律师去办手续。”
魏丽丽当然不想让他们打官司，可如果不这样做，事情又怎么了结呢？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会我回去就和朱爱萍说说看，最好不用这种极端的办法。”
陈大卫却说：“我看谈也是白谈。”
这时，一位服务生过来问想不想点歌。魏丽丽摇了摇头，陈大卫却拿出一张十元的纸币说：“能不能请他唱首老歌《三套车》？”
“当然可以。”
服务生收了钱就走开了，一会就听到那歌手唱了起来：“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陈大卫听了一会才说：“我特别喜欢这首曲子，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车夫。”
“你在国外生活得不愉快？”魏丽丽突然同情起来问。
“何止是不愉快啊。”陈大卫苦笑笑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刚才我的话可能太沉重了，所以想打打岔，轻松一下，但这歌儿又点错了。”
魏丽丽摇摇头，说：“其实，这歌我挺喜欢的。”
“这么说，您也有忧郁的时候？”
“当然有啦。”魏丽丽说，但不想把这种话题再深入下去，就又问：“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不是啊。”陈大卫垂下眼帘看着酒杯，摇了摇头说。“可刚才谈了要打官司，我想说的那些话，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我倒有些好奇呢。到底你想说什么呀？”魏丽丽猜到陈大卫想说什么，便鼓励他说出来，这样她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明确拒绝了。
“我想说说我们的事。”陈大卫这时抬起头，看着魏丽丽说。“我不知道于主任跟你说了没有。”
魏丽丽装糊涂：“她说什么呀？”
“她是不是说了你和我的事？”
“你和我？是科里的分工吗？”魏丽丽说，心里却在想。“我非得让你把最关键的词儿说出来，这样才能让你彻底死心。”
“当然不是指工作，是指……”陈大卫犹豫了一下才说。“是说我们有没有可能组成家庭。”
“是这个呀？”魏丽丽镇定地笑了一下说。“是啊，她说你对我的印象很好，让我考虑一下。”
“那你的意见呢？”陈大卫连忙问。
“对不起，如果我照实说出来，会不会伤您的自尊啊？”魏丽丽真心地看着对方说。
“不会。”陈大卫也很平静地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不会那么脆弱吧。你如实说了吧，不管成不成，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那好吧。”魏丽丽回忆了一下和于海燕说的话，才对陈大卫说。“我好像是这么说的，我对陈主任的印象也不错，但我不会考虑和他成家。”
陈大卫苦笑笑：“这么坚决？没有一点余地？”
魏丽丽加重了口气说：“是的，对这事我很认真，说到做到。”
陈大卫一口把杯里的酒喝完，说：“你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但我也想对你说一句，如果你跟郑院长没有成，希望能考虑一下我。就算是后备人选吧。”
“谢谢。”魏丽丽没想到陈大卫能这么理智和通情达理，不由得有了多呆一会儿的愿望，便说。“我想再喝一杯，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陈大卫用手招呼服务员，又说。“今天我们来个一醉方休怎么样？”
“好啊，我好长时间没这样痛快啦。”
两个小时后，陈大卫搀扶着魏丽丽敲开门，把朱爱萍吓了一跳。
“你把魏主任怎么啦？”朱爱萍怀疑地看着陈大卫问。
“我们俩今天都很高兴，就多喝了几杯。现在我把她交给你了，拜托你好好照顾一下吧。”陈大卫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虽然于海燕在宣传上有些夸张，但对具体的诊疗服务却不敢有半点马虎，在正式收治病人前，她除了反复检查产、病房等处的设备和药品外，还加强了对医护人员的培训。
这天江虹在护士办公室给新来的护士上课，讲到子痫通常是育龄妇女第一次癫痫发作的重要病因时说：“子痫患者一定有高血压和蛋白尿，所以这两项指标一定要牢记在心，不可忽视。”
有个护士提问：“如果这两项检查都正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子痫或先兆子痫了呢？”
江虹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只有高血压和蛋白尿的患者才有可能是子痫，当然先兆子痫也是这样判断。”
正好魏丽丽和于海燕从旁边走过，听到江虹这么说，魏丽丽就走进去纠正道：“这个情况我解释一下，多数子痫患者会出现高血压和蛋白尿，但并不是全部。所以，我们除了要重视这两项指示外，还要对发生恶心和呕吐，胃部或上腹疼痛，或视觉改变如闪光、视物模糊及有盲点的病人加以注意，这些也是子痫发病的前驱症状。”
江虹不服气地说：“这些看法是从网上抄来的吧？我刚才说的可是教课书上的权威观点。”
魏丽丽则笑笑说：“教课书也不是死的，也需要更新和发展。至于刚才我说的这些，恰巧是这个方面的最新研究成果，是以临床实践为依据的。”
“我看你也太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吧？”
“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我只是实事求是。”
江虹还想再说，却被于海燕阻止。
“好好，大家都别说了。护士只要掌握一些基本常识就行了，不要太专业，不然我们医生岂不是要失业了？”于海燕笑了笑说。“但护士长说的也没错，传统定义就是这么说的。魏主任，我们也是这么学过来的呀，对吗？”
魏丽丽却很严肃地说：“我们既然要搞优质病区，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专业水平就要更加严格，不能一知半解，否则病人会没安全感。”
“这个我同意。”于海燕马上点头表示赞同，又对江虹说。“把问题搞清楚了再说，不然给病人造成误解就麻烦啦。”
当晚，江虹来到弟弟家，当着于海燕的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魏丽丽骂得狗血喷头。
“她算个什么东西，刚来几天，就摆出主任医师的臭架子，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还有你于海燕，我知道你现在得用她做招牌，就处处向着她说话，可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来指责我啊？就算我说得不如人家，可也要让我下得了台阶啊？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弟媳妇？胳膊肘怎么老是往外拐呢？”
于海燕却笑着说：“好姐姐，我们是自家人，我的心当然是向着你啊。但病区刚开张，我得让魏主任好好儿支持我的工作，当然就得多给她些面子了。”
“我给护士上课，不也是支持你的工作吗？”
“当然当然。”于海燕连忙说。“但今天这个情况，我能帮你说话吗？你在这方面就是不如人家嘛，我是大主任，当然只好让你受点委屈了。”
“你听听，你听听。”江虹指着于海燕对江帆说。“你怎么娶了这种老婆，一点人情都不懂呢？”
江帆也笑着说：“照你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得离婚啊？”
“这个我不管，反正，你们得把姓魏地弄走。要不我就辞职。”
“姐姐，你可别吓唬我，就算你真的辞了职，我也不能让魏主任走人。”于海燕仍然笑着说。“你还是想点别的招吧。”
“我可告诉你，离了我们护士，你还看什么病？别把我惹火了，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江虹又闹了一阵才离开。
江帆把他姐姐一直送到车站，回来对于海燕说：“怎么闹成这样？深仇大恨似的，出什么事了？”
“事儿倒没出，但她们俩这辈子是和好不了了。”于海燕便把江虹想和陈大卫相好的事说了说。“你看在这世界上，有情敌握手言和的故事吗？”
“应该有吧。”
“那都是瞎编的。”于海燕随后警告道。“要是谁做了我的情敌，我会让她死得很难看，不信走着瞧。”
这种话于海燕以前也说过，江帆只当是玩笑罢了，并不往心里去。想想说：“可魏丽丽也没跟陈主任好上啊？”
“这是迟早的事，不信我们打赌。”
江帆叹息一声，心疼道：“这么多年来，我姐就一个人，也太可怜了。”
于海燕却毫不留情道：“那她的臭脾气就得改一改，否则还会再受气。”
江帆听了没吭声，第二天背着于海燕找到魏丽丽，说：“我姐是个直脾气，其实和你是很像的。如果下次她再冒犯你，你给我个面子，让着她，不正面交锋，这样也就吵不起来了。你看行吗？” |